再回到门前时,周嫂在日光下对着她的耳朵看来看去,一脸满意。
“你这个一看就好,是哪儿买的?”
“宫里带出来的。”
“怪不得——”周嫂笑道:“你就戴这个,嫂子保管没人比得过你。”
沈珠曦在桂花树下给李鹜留了一行字,跟着周嫂去了她家。眼见周家越来越近,沈珠曦渐渐开始紧张起来。
“一会见了面……我要聊什么才好?”
“聊金银楼,聊衣裳头面。你要是找不到话说,你就夸别人的衣服选的好,头面好看,夸她年轻,夸她白。等以后熟了,你就夸她相公,夸她儿子……”周嫂侃侃而谈。
沈珠曦一边认真地听,一边郑重点头。
她安心了,原来民间的女子交际起来也是这一套。
周嫂推门而入后,开朗大笑道:“我回来了,你们谁赢了?”
原本搭在院子里的两根晾衣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张拼在一起的竹席。一群女人围坐在竹席上,中间摆着十几张纸牌和零星几串铜板。
一个坐姿粗俗的中年女子把手中的纸牌扔在铜板上,放下了支着的右腿,没好气道:“还能是谁赢?我不玩啦!回回都是九娘,你是不是出了千啊!”
坐在她对面的女子衣着鲜艳,涂脂抹粉,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她用眼尾上扬的多情眼睨了对面的女人一眼,说: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所有人都看着的,奴家能出什么千?再说了,就赢你那副臭牌,奴家用得着出千吗?”
“好啦,打个牌而已,大家不要伤了和气。”周嫂走了上去,打着圆场。
被叫做九娘的女人抬眼看着沈珠曦,莫名严苛的审视目光在她身上来来回回几次。
那目光算不上友好,可沈珠曦实在回想不出她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你就是李鹜娶的沈氏?”九娘问。
院子里的人都朝沈珠曦看了过来。
“是,这就是李娘子。”周嫂笑道:“李娘子运气好,心眼好,一来我家的母猪就下了二十头仔,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儿子找我要钱,李娘子在场,一句‘放肆’就把人给吓走了!”
周嫂的话太夸张了,什么叫一句话把人吓走……夸得沈珠曦脸直发烫。
“周嫂子客气了,我哪有那么厉害……”
“可不就是厉害!”周嫂笑眯眯地说:“你不知道,你那时候的气势,就跟公主一样,可吓人了!”
“还有这回事?”妇人们纷纷好奇起来:“周壮横起来怪吓人的,我们见了都要避着走。你还敢站出来保护周嫂子,怪不得她为你说了那么多好话!”
周嫂把在座妇人都向沈珠曦介绍了一遍,这些妇人没有自己的身份,大多只有一个姓氏,然后就是某某的妻子,沈珠曦竭力在心中将她们分清。
有了周嫂不遗余力的夸赞和担保,坐在竹席上的妇人对沈珠曦热情了许多。她们拉着沈珠曦问东问西的时候,被冷落下来的九娘拉长了声音道:
“奴家要是有一个那么厉害的相公,奴家也敢为任何人撑腰哩。”
“那也不一定,有些人即便发迹了也只会想着自己。”周嫂不冷不热地回了她一句,九娘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嘟哝道:“你又没见过公主,怎么知道跟公主一样?”
眼见融洽的气氛要因为九娘陷入僵持,沈珠曦抢在周嫂前面开口道:
“你就是九娘?”
九娘给了她一个斜眼:“你知道奴家?”
“酒西施的大名我自然听过。”沈珠曦笑道:“我原还在想此人是何等风采,才会被冠以西施之名,今日见了九娘,才知名不虚传。”
“你怎么知道酒西施就是九娘?”九娘露出不解的表情,轻视的目光也衰退了。
酒西施是开酒馆的女人,常年和各种酒坛打交道,身上自然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更何况,她曾隔着一道篱笆听见她向李鹜献酒食,周壮又说过李鹜不搭理酒西施,把这些线索综合起来,眼前的九娘就是那大名鼎鼎的酒西施了。
沈珠曦笑道:“不是妹妹眼睛厉害,而是姐姐的西施之貌太好认。”
九娘飘飘然起来,笑道:“还不是那些臭男人叫着玩的,传来传去,大家也都叫奴家酒西施了。”
坐在竹席外围的桑娘趁机道:“李娘子,你也坐下玩一圈吧。你玩过马吊牌吗?”
沈珠曦摇了摇头,说:“我只听过,没玩过。我坐着看你们玩就好了。”
桑娘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块空隙:“我也不会玩,我们坐一起吧。”
“九娘,再陪我玩一圈,这次我一定要盯着你,看你玩什么把戏!”中年女子说。
“来就来,奴家怕你不成。”九娘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