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辽灭亡也不过数月罢了,各地还藏匿着不少妄图死灰复燃的伪帝支持者,陛下乃万金体,本就再小心也不为过。王相将此如此轻描淡写,是否也太不把陛下的安危放在心上了?”
傅玄邈神色淡然,说出的话却绵里藏针。
王诀沉下脸道:“陛下的安危在老臣心中,自然比任何都重要。可是,只要那心怀不轨的宵小徒不闹,陛下又哪会有什危险呢?”
“危险本就防不胜防,若人人都像王相这般防都不防……”傅玄邈垂下眼眸,唇边似有一抹轻笑,“危险就更是处处都是了。”
王诀阴沉着脸看着傅玄邈。
两重臣的对峙告一段落后,帐中众人分成派,支持王诀的官员攻击傅玄邈罔顾帝王心意,支持傅玄邈的官员则攻击王诀对九五尊的安危不屑一顾。
帐内闹成煮沸的水锅,无足轻重的泡泡们互相冲撞,乱成一团。
沈珠曦将眼神悄悄投向主位的沈素璋。容姿俊美的年轻帝王穿着藤黄色的缂丝常服袍,缎纹上整齐铺列着茛苕大叶花纹,看似平平无奇的缎纹仔细一看,绣的却是迎春花枝,茛苕大叶花纹和迎春花枝一明一暗,将本威严大气的帝王长袍变得清新雅丽,还多出了几分活泼俏皮。
沈素璋一贯如此。
还是太子时期,就因轻浮风流的作风屡屡惹怒父皇。登基后,有人在上管着他了,他的喜从东宫延伸至整大燕。沈珠曦悄悄观察了随行的官员和宫人,他们的衣着也都华丽浮夸,丝毫看不出刚刚患过大难的样子。
这一切都在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既然陛下心意已决,”傅玄邈道,“微臣就不再阻拦了。只可惜,臣和越国公主不能继续伴驾。”
沈素璋眯起眼,缓缓道:
“……这是为何?”
“镇川节度使李主宗坠崖一还查明,微臣需将案犯戎灵押送建州,亲手交给大理寺的官吏。而越国公主乃此案的当人一,调查过程中也不能缺席。”傅玄邈道。
“既然案犯已经缉拿归案,那在哪儿审不是审,何必非要建州审呢?这里又不是有法司的人——”沈素璋看向帐内一人,“你说是不是啊,张爱卿?”
刑部左侍郎张容揖手道:“陛下说的是。”
“此案牵连甚广,不建州难以调度。为了早日查明真相,还请陛下准予微臣尽早将案犯和越国公主带建州。”傅玄邈垂下眼眸,平静但坚决的语气道。
帐内的傅党立即陆续出声应援,恳请沈素璋以大局为重。一时间,恳请沈素璋允许傅玄邈带着越国公主和案犯先行返建州的声音居高不下。
沈珠曦担心情有变,连忙看向沈素璋。后者出乎的意料,一脸胸有成竹的笃定,丝毫有因此慌乱。
“是吗?傅大人急着建州,也不是不可以——”沈素璋话锋一转,说,“只是,可惜方氏不能同你一起享受围猎乐了。”
沈素璋话音刚出,帐内空气就明显一凝。
帐内的火炬明灭闪烁,傅玄邈一动不动,脸上的阴影似乎更重了。
沈珠曦从过他那样的表情。他的表情有多大的变,但是从那张皎洁如月的翩翩公子容貌下,像浮出了另一人,正阴冷可怕的目光定定看着沈素璋。
沈珠曦一向对人的情绪敏感,善意,如沐春风,恶意,背刺寒芒。傅玄邈虽然一言未发,神色也明显变,甚至连他暗藏冷光的视线都落在的身上,的后背依然感到一阵针扎般的寒意,正处矛下的沈素璋却像毫无所察,因拿捏到了傅玄邈的软肋而眉飞色舞:
“朕准备围猎时,特意到了爱卿你。方氏眼睛不便,常年困居内宅,朕本着借此机会,让感受下大燕光复后的大山河,也让爱卿你有机会陪着母亲行围猎乐。到啊,到……”
沈素璋摇着说:
“爱卿你一心公务,恐怕要叫方氏失望啰!不过关系,虽然你去不了,但是围猎乐,方氏还是可以享的。朕会分几得的宫人过去,照应方氏的衣食住行,爱卿你就放心地家吧!”
放心?
人质在手,如何叫人放心?
沈珠曦不敢抬去看傅玄邈的脸色,沈素璋胆子大,让他去看吧。
如今看,怪不得说服沈素璋时如此轻易,原他从一开始,就铁了心要叫傅玄邈留在围猎队伍里,为此甚至不惜将患有眼疾,平日连二门都不出的方氏带出了建州!
帐内鸦雀无声,原本聒噪的官员们纷纷突然学会了沉默。
“陛下厚爱,”傅玄邈缓缓开口了,语调冰凉,像寒潭里流出的小股水流,潺潺流淌在压抑的空气里,“……微臣永世难忘。”
傅玄邈低下颅,长而密的睫毛掩去了一切痕迹。他揖手,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