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戎灵下意识道:“孩子?这不可——”
话只说了半,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白戎灵生生咽下后半句,转而说:
“既然如此,你更要跟我回扬州了!你大着身子还想在路上冒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向李鹜交代?!”
白戎灵的话让沈珠曦的气势弱了下去,她沉默片刻,看着白戎灵的眼睛道:
“我会跟你回扬州,但你要先告诉我,李鹜发生了么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建州?”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先让车队启程。”白戎灵说。
沈珠曦犹豫了。
“就算你现在去前面,也找不到李鹜了!我是为了你和李鹜好,才让你跟我回扬州!绝不是害你!我可以用我爹的名义发誓,要是我有句谎言,就让我爹后半辈子不能人道!”
这誓言起得够,但莫名有些说不出的问题。
沈珠曦在白戎灵的再三催促下,终于让车队走了回头路,新往扬州方向走去。
颠簸的马车上,媞娘自觉坐到了车外。沈珠曦要来纱布和清水,清理白戎灵受伤左手。
那是一道足有寸长的伤口,几乎贯穿整个手掌,出血量足够染红整盆清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利器刺入的地方正好避开了五指筋脉,否则白戎灵的左手就完全废了。
“你这是怎么搞?”她紧皱眉头。
“不知道!”白戎灵没好气道,“脑子热,就变成这样了!谁娘知道中了么蛊!”
连白戎灵这种爱附庸风雅公子哥,也脱口而出李鹜口癖,屁人之力果然不凡响。
“你说吧,究竟发生了么事?”沈珠曦问。
她拿起拧干手巾,轻柔细致地擦拭着伤口上砂石和尘土。白戎灵锁在角落,龇牙咧嘴的模样好像在下油锅,要不是沈珠曦死死抓着受伤的左手手腕,这只强烈后缩手就要从她手里溜走了。
“别动!”她加语气。
公主残存余威让白戎灵停下了吃痛扭动。强迫自己动不动,狰狞脸上写满痛苦。
沈珠曦已不是第次见到这种场面。
用手巾擦拭了大部分砂砾尘土后,她取出银针,熟练地挑出夹杂在血肉里剩余砂砾。
“……你不怕吗?”白戎灵从紧眯的眼睛缝里瞅着她,脸上露出一抹不可思议。
“这算么。”沈珠曦说,“你要是见过商江堰崩塌后涌来襄阳的那些难民……”
银针刺入血肉,准确果断地挑出一粒陷入血肉碎石子。
沈珠曦面不改色道:
“你就会知道……流血已经不算么。”
白戎灵沉默地看着她,神色复杂,好像第一天刚认识她。
沈珠曦把纱布紧紧缠上伤口,打了个活结后,松了口气,直视向眼睛道:“说罢,发生了么?”
白戎灵犹豫了片刻道:“……回扬州再说。”
沈珠曦立即沉下脸。
“我说!我说!”白戎灵叫道,“我是从襄阳逃出来的!你们太不够意思了,把我扔在那里就走!那个母夜叉天天对我流口水,旁边还有个姓牛整天煽风点火,说那母夜叉早晚要把我打来吃了——你说我呆下去么?!”
沈珠曦一愣,说:“那李鹜呢?”
“我这不是在说么!”白戎灵脑筋迅速转动,“我从襄阳往扬州来,途径建州时候,伙山贼看我肥得流油,强行将我扣押下来想向白家索要赎金。我要是乖乖等着们勒索白家,那我白小爷的名头往哪里放?于是我趁夜成功逃出了山寨,在山脚下遇见了李鹜——那群山贼砍下来拦路大树把拦了!”
“然后呢?”沈珠曦追问。
“然后——然后追来的山贼就和李鹜发生了场混战,我手——也就是那个时候伤的。”白戎灵眼珠子转来转去,语速飞快,“李鹜上山剿匪去了,让我先带你回扬州,这里太危险了。等剿完匪,自然会来扬州接你。”
“剿匪就剿匪,要我回扬州做么?”沈珠曦狐疑道,“就算要我回,也该回襄阳吧?”
“不能回襄阳!”白戎灵想也不想道。
“为什么?”
“我……我怎么知道怎么想的,反正他让你跟我回扬州,等安全之后,再来接你。”白戎灵用健全的右手在胸口里掏了掏,摸出一个荷包,“这是他让我给你,现在能信我了吧?”
荷包确是李鹜,沈珠曦记得清清楚楚,这屁人一针线缝好后,挂在身上整日对外吹嘘是她亲手缝。
白戎灵能拿出荷包,确是见到了李鹜。
可李鹜为什么要叫她回扬州?
事情能说通,但不像李鹜作风,沈珠曦能察觉到其中古怪:白戎灵定然有么事情瞒着她。
可他都用舅舅下半生幸福发誓了……她现在倒回去找李鹜,应该也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