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鹜沉默片刻,说:“她一向吃得少,什么都吃不惯。”
李雀儿说:“沈妹妹是从宫里出来的,也算情有可原。大哥要对她好些,才能笼络住沈妹妹的心。”
“我还要怎么对她好?”李鹜横眉道。
李雀儿把一坨烂泥甩在墙上,接着用瓦片给刮平了,叹息道:“大哥就是这样,不懂女人心思。”
“麻烦,麻烦。”一旁干得大汗淋漓的李雕儿说:“女人麻烦。”
李雀儿白他一眼,说:“又不是你娶媳妇,麻烦不到你身上。”
李鹜打开一旁的几个麻布口袋,露出里面一叠一叠整齐的瓦片来,李雀儿见了吃了一惊:“大哥,你要用瓦片来做屋顶?”
乡下人间,穷的人都是用茅草来搭屋顶。
不要钱的茅草郊外大把,最面上的一层腐朽了,扔掉再搭就是,不怎么费事,又能省下一笔不小的瓦钱。
就连堂屋的屋顶也有大把人用的茅草,更不用说排污的茅厕,李鹜此举,确实出人意料——
看看镇上就知道了,除了县老爷的府里,鱼头镇谁家是用瓦片来作茅厕屋顶的?
“一次到位,免得她见了老子又叽叽呱呱。”
李鹜拧着眉头骂骂咧咧,一副不得已而为之的样子:
李雀儿抿嘴笑,没有戳穿他蹩脚的掩饰。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手里的事情不停,不一会,一间新的毛坯屋就初现端倪。
李鹜看了眼已经开始毒辣的日头,起身说道:“都休息一下,太阳下去了再继续。”
李雀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李雕儿却还在蛮干,李鹜叫他休息一会,他傻乎乎地笑道:“弟弟不累,大哥休息。”
李鹜看了眼李雀儿:“你看着他点儿。”
“大哥放心吧。”李雀儿笑道。
李鹜这才往前院走去,刚走了没几步,他就犹豫停了下来。他想了想,转身走到茅坑对面的小水缸里,舀水清洁了脏兮兮的双手,连污泥挤入的指甲缝也没放过,直把两只手洗到看不见一点脏污,他才甩干了手上的水迹,往前院走去。
那呆瓜没在院子里,李鹜走进堂屋也没看见她的踪影,他站在竹帘前,往里说道:“沈珠曦?”
门帘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撩开门帘一看,里面空荡荡的,哪儿还有人影?
李鹜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这疯婆娘又跑了?
他无名火起,脸色难看地往堂屋外走,把刚跨进堂屋的人吓了一跳。
李鹜看着她:“你去哪儿了,怎么都不说一声?”
“我就在家门口,还要和谁说一声?”沈珠曦惊讶道。
家门口三个字极大地抚慰了李鹜的不快,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目光也落到了她手里端的泥碟上。
“这是什么?”
“家里连个花瓶都没有,以后想插花都没有地方。我找了半天,就这个泥碟还能一用。”沈珠曦说着,走到方桌前,把盛满小白花的湿润泥碟放到了中央。“门口的白花落了一地,就这么烂在泥里也太可惜了,不如捡干净的收集起来做个点缀。”
“……没有是因为以前用不着。”李鹜说:“你想要就买呗。”
沈珠曦高兴道:“不知道这镇子上有没有定窑的瓷器,定窑的白瓷最为好看。”
李鹜不知道什么是定窑,但这不妨碍他听懂她想要的一定又是鱼头县没有的东西。
“去镇上逛逛不就知道了。”他说。
沈珠曦眼神先是一亮,接着又黯了下去。
“可是……”
李鹜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说:“我在家我陪你,我不在家李雕儿陪你。”
“那就好!”
这呆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明亮起来,毫无防备地抬头朝他笑了,一双娇滴滴的杏眼波光潋滟。
“你在想什么?”沈珠曦问。
李鹜回过神来,她眨巴着一双无辜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乌黑的睫毛又密又翘,扇得人心里发慌。
李鹜没话找话道:“你涂了胭脂吗?”
沈珠曦一愣:“没有啊?”
“那你的脸颊为什么是粉的?”
“……有吗?”沈珠曦摸上了自己的脸,一脸茫然。
李鹜见她已经忘了上一刻在问什么,说道:“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了,最近的黄道吉日在下月初五。家里差什么我不清楚,你找个时间去街上购置你要的东西。我让李雕儿陪你,他可以帮你搬东西。”
沈珠曦点点头。
李鹜走到堂屋一角的芦席前,一屁股坐了下来,紧接着就大喇喇地躺下了,长腿长手那是有多舒服放多舒服,丝毫不在意堂屋里还有一个沈珠曦。
“我睡会,太阳下去一点就叫我。”他把手臂搭在眼睛上,遮挡门外刺目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