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她典当的目的后,独眼龙沉默地看了她一会,给了她想都没想过的优渥价格。
月亮爬上高高的树梢后,一间间简易帐篷在襄阳县外搭了起来,一个个粥棚飘起了清粥的芳香,随蕊手脚利索地帮着樊三娘熬粥分粥,义诊的棚子前排满长龙,九娘临时充当起唐大夫的助手,负责给伤员包扎换药。胡一手带着他的人手四处巡逻,维持现场秩序。
沈珠曦坐镇主帐,看着帐内的小吏给每个登记了身份来历的难民一个临时号牌,他们凭借号牌,可以看病、领粥、分帐篷。
这些死里逃生后好不容易才得到一片庇护之地的人,不约而同地拿出了他们所能拿出的全部来向她表示感谢——一个香囊,一只草编的燕子,一声真诚的感谢,一次泪流满面的叩头。
一个刚会走路的女童,捧着几支不知何处采来的黄色野花送给了沈珠曦。
她笑着用双手接过,转过头后,却悄悄擦了擦发红的眼眶,然后继续用坚强沉着的表情面对众人。
主帐里还有许多小吏,他们负责将沈珠曦登记来的资料进行整理、归类、查实——既然都是四洲受害的百姓,彼此之间或多或少能有共同点,凭借这些共同点,就能将一部分身份明确的百姓先放入城。
在这期间,继续考察那些身份暂时不能核实的人,按他们的表现,分次放入城中。
虽说不能完全保证没有心怀不轨的漏网之鱼,但这已经是沈珠曦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做,总比不做好。
救,总比不救好。
李鹜在前方为家国而战,她也必须坚强起来才行。
这样,才不愧为公主,为儿臣,为臣妻——
才不愧为人。
第179章 “等我回来,煮面给你……
“醒了?”
小猢扫了眼陌生的环境,手撑在床板上想要坐起。
“别乱——”
李鹊话没说完,她已经带着被子一起坐了起来,绣着燕子的花被自然落下。
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裹胸的布条不见踪影,敞开的亵衣里面只有层层叠叠紧绷的纱布,最下层的纱布还露着一抹伤口浸出的绯红。
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和腿,一阵撕扯的钝痛从身体四处传来。
小猢疼得龇牙咧嘴,说出的话却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我又不在乎,你害羞什么?”
把身子转过去背对她的李鹊坐在圆桌前,声音冷硬:“你是用脚趾头看出我害羞的吗?”
“你不害羞你转过去做什么?”
小猢掀开被子,双腿放到床下,踩上自己的鞋履。
“我的衣服呢?”
李鹊的声音充满厌恶:“下人拿去洗了,脏得都硬了——也不知道几天没洗。”
“你污蔑我的名声,”小猢一脸不满,“你去洪水里滚一遭,衣服也会和我的一样脏……喂,雀头,没有衣服,你让我穿什么?”
雀头二字换来李鹊十分之一的一个余光,即便是只有那么一丁点的眼角余光,小猢也感受到了他没有言说的强烈不屑。
“你可以就这么出去。”李鹊讽刺道,“反正你也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你今日是吃火药了?”小猢说,“你不会是还在为那刀生气吧?咱们半斤八两,能不能扯平算了?你让我差点命都没了,我还没计较呢——”
李鹊刚要反驳,小猢已经一瘸一瘸走到他身前,转身拉下亵衣,露出纱布下一道长长的新疤痕。
当日的伤痕已经愈合掉痂,化为足有两指宽的瘢痕,像条狰狞的山脉,从右下方腰侧起,钻出纱布,一直爬到她瘦骨嶙峋的左边肩胛骨。
这一刀,几乎贯穿她的整个后背。
“这一刀差点把老子命都砍掉了——我计较了吗?都是糙爷们,你怎么就这么小气?”小猢还在说。
“我是糙爷们,你不是——还有,是你心怀不轨,自食恶果。”李鹊面无表情道。
“鬼扯!那时候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都不知道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就想借刀杀人——那我要是好人怎么办?”
李鹊冷笑:“你是好人吗?”
小猢想了想,认真道:“也不算太坏。”
李鹊用一声满含嘲讽的冷笑作为回应。
“行了,咱们现在都是一个阵营里的人了,不如喝它十坛八坛,一笑泯恩仇怎么样?”
小猢把手刚一搭上李鹊的肩,李鹊就蹭地站了起来,抖开她的手不说,还再次用后背对向她。
他怒声道:
“你不穿衣服还动手动脚,要不要脸?!”
“你不给我准备换的衣服,还骂我不要脸——”小猢的耐性耗尽,她想要和李鹊和平相处的想法被忘到九霄云外,想也不想道,“说不准就是想偷看老子,你才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