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说说她。”
“这李鹜啊,他——”
“我问的是姓沈的女子。”
老板一拍后脑勺,说:“她啊——她,看上去十六七岁吧,不知道什么出身,看上去比许多小姐还有气派,也不知道李百户那样的粗人,怎么娶到这样的女子。有小道消息说,她是皇城宫变时逃出来的宫女——你不会是来捉她回宫的吧?”
燕回笑道:“宫变后逃出宫的宫人千千万,若捉的是宫人,得捉到何年何月去?”
老板没有察觉他的文字机锋,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这李娘子是个好人,街坊邻居都喜欢她,那李百户,也对她千依百顺,怕她一人在家寂寞,还专门请了个年纪比李娘子小不了多少的姑娘照顾她。”
“这姑娘是谁?”
“是张杀鱼的大女儿娣娘,你要是开市时到这条街上来,就能看见她帮忙家里生意。这姑娘手脚麻利,人又开朗,之前李家人还在的时候,李百户就把她请到家里洗衣做饭,照顾李娘子——说来也奇怪,这李娘子,好像对家务一窍不通,难不成宫里的宫女也有人专门照顾?”
燕回避而不答,继续问道:“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别的……别的好像就没什么了。哦,对了!去年王媒婆还说,这李娘子要是未婚,来找她说媒的人一定能踏破门槛。”
老板绞尽脑汁说出的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燕回问:“在你看来,他们夫妻的感情如何?”
“什么如何?”老板一头雾水,“挺好的啊,从没见过两人红脸。”
“有没有可能,他们是假夫妻?”
“什么意思?”老板张大嘴。
“你觉得,李娘子对李鹜如何?当真是妻子对丈夫的态度吗?”
“那还能有假?”老板毫不犹豫道,“以前,没出事的时候,谁看了都会说他们是恩爱夫妻,更别提——”
他顿了顿,警觉的眼神扫向四周,确认无人偷听他们谈话后,小声道:
“更别提,李鹜现在为了他娘子,连官都不做了。世上有几人能为女人做到如此?他要是单跑了就算了,还卷走了知府给女儿备下的嫁妆——”
“嫁妆以抬计数,这么多东西,他是怎么不惊动他人卷走的?”
“他动动嘴皮子就行了,真正带走变卖的另有其人。”
老板说起了兴致,像说书那样故意停了停,等到燕回脸上露出疑惑,才继续道:
“我也是听人说的,这李鹜平日就和三教九流打交道,他和一个黑市商人商量好低价折出,等到大婚那夜,他就在前头和宾客虚以为蛇,黑市商人自己带了一批人,在后头偷刚搬进来的嫁妆。还是听来的——听说李鹜进洞房后,新娘子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个动静,睁眼一看,李鹜早已逃之夭夭!知府派人来一看,好家伙,衣柜里面一个大洞,另一头直通院外!”
老板说得一脸兴奋,好像大婚之夜捐款潜逃的不是李鹜,而是他自己一样。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兴奋,干咳一声,稳下表情,继续说道:
“还穿着嫁衣的王小姐当即要跳井自尽,被人拦下来后哭晕过去,但是没人顾得上她——因为菜市口的挑衅书被人发现,大半个彭城县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知府以势压人,逼百户休妻另娶的事了,王家成为徐州笑柄,我们知府气得一夜中风,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也不知道那李鹜是用什么东西调出来的颜料,怎么洗也洗不掉,只能连石头一起撬掉——你去菜市口看过没?我听一个做工匠的亲戚说,大半个菜市口都变得坑坑洼洼,就是因为李鹜那封挑衅书!府衙给他们这些工匠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十日内把那些有字的石头给全部挖掉!”
“王家小姐失了清誉,嫁妆被一卷而空,主事的知府老爷又被气得中了风,人们常说强扭的瓜不甜,王家这门婚事何止不甜啊,简直就是让他们王家人苦青了脸!”老板感叹道,“这事儿闹这么大,也不知最后会如何收场。当初李鹜成为知府老爷座上宾的时候,谁能想到今日结局呢?”
“你看看,所谓的‘李夫人’,可是这人?”
燕回从怀中掏出一幅正四尺的画卷展开,怀抱长毛猫的少女跃然纸上。
老板眯眼一瞧,果断道:“是她!就是她!”
“你可看仔细了?”燕回蹙眉。
“当然看仔细了,小的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老板又看了一眼,肯定道,“你去问问娣娘,她肯定也告诉你,这就是如假包换的李夫人。”
“你可知这李夫人去了何处?”
“小的一个外人,怎么知道这些内情……”老板摇了摇头,“当初以为是被休回娘家了,可李鹜如今也消失了,估摸着他们是去别的地方避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