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低头道:“原本是有的,但大人说这笔开支不如省下来用在其他地方,所以前两日便都辞退了。”
正说着话,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跨进了房间。
几日不见,他忽然瘦了,两颊往内收起,下颌线条分明,小麦色的肤色也更深了,从刚抽穗的麦田过渡到了金秋风起麦浪的时候。
他停下脚步,逆光中笔挺的影子就像崖边傲立的孤松。
小吏向着他默默行了一礼,低头退出了屋子。
娣娘见了李鹜,欢快地行礼问好后,自觉跑去了门口守门。
“你要过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李鹜走到她面前,把她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话语虽是抱怨,语气却带着惊喜。
“驻所离住的地方不远,我能自己乘牛车过来,况且还有娣娘陪我。你来接我太麻烦了。”
“谁说要来接你了?”李鹜提高音调,“我让你跟我说一声,是因为我要洗澡换衣,拾掇自己——”
“你有什么好拾掇的?”沈珠曦惊奇道。
“老子不是也要洗个澡,换个衣,再抢……拾个香囊玉佩什么的戴戴么。”李鹜说,“这叫有妻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胡说八道。”沈珠曦说。
李鹜把她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忽然眉头一皱:“沈呆瓜,你怎么瘦了?”
沈珠曦毫无自觉,立即反驳道:“瘦的人明明是你。”
“我没瘦,是这几日操练,练得更结实了。”李鹜紧紧盯着她的脸,“可是你瘦了……你的下巴都尖了。沈呆瓜……我不在的时候,你没有好好吃饭吗?”
门外伺机而动的娣娘立即说:“娘子在家里想你,想得吃不下饭!”
“娣娘,你胡说!”沈珠曦脸腾地红了。
“我才没胡说!娘子吃得比我八岁的弟弟还少!李爷劝劝她吧,我说的话娘子不听!”
娣娘一口气说完,吐了吐舌头,在沈珠曦捉到她之前,飞快跑走了。
李鹜一把拉住想去捉娣娘的沈珠曦,把她的身体扳来正对自己,似笑非笑地说:“你真想我想得吃不下饭?”
这一听就是娣娘瞎说的话,他还好意思拿出来问自己!
沈珠曦又羞又恼,刮了他一眼:“你说呢?”
李鹜嘿嘿笑道:“我说你想我了。”
沈珠曦板起脸道:“梦话。”
“你就是嘴硬。”李鹜拉起她的手,“你要是不想我,来这里做什么?”
屋子里只剩他们二人,李鹜的五指正在穿过她的指缝,他的温度从指间传递过来,一丝丝地钻进身体,侵入慌张的心脏。
“李鹍和李鹊呢?”
沈珠曦故作镇定地缩回手,向门外张望着。
李鹜拧起眉头,一脸不高兴道:
“你找他们做什么?他们一身臭汗呢!”
“你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沈珠曦小声嘀咕,视线落在他透着一层薄青的下巴上,嘴上嫌弃,心肠却软了下来。
“你这几天很累吗?”
“还好。”李鹜言简意赅道,“刚来的时候有点小麻烦,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男人的事,当然用拳头解决。”李鹜理直气壮道。
“剿匪的计策你想好了吗?”沈珠曦问出一直以来担心的问题。
“想好了。”
沈珠曦一愣:“想好了?”
李鹜关上房门,拉着她走到屋子角落的罗汉床前。
大多数官署都给官员配备了一张这样的罗汉床,李鹜的罗汉床看得出使用痕迹:枕头歪斜,用过的被子随手踢到床尾,床单上残留着大量施展过身手的褶皱——和李鹜在家起床后的床一模一样。
沈珠曦看不下去,刚想帮他收拾一下,李鹜拿起了他的枕头,伸手往里一阵猛掏——
一根根金条从里接连落出。
“你的准备就是随时跑路?”沈珠曦张大嘴。
“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路。难不成你真以为老子要给姓王的卖命?”
李鹜神色自然,理直气壮。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叫沈珠曦松了一口气。
她不在乎他能不能出人头地,不过是小小的六品百户,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只要她能重回宫廷,就是豁出这张脸,她也一定会为他向陛下求来正三品爵位。
她可以不要锦衣玉食,只要四人平平安安。
“……你收下这个。”
沈珠曦拿出一直藏在袖子里,亲自保管的厚厚一叠剿匪策,郑重其事地递了出去。
“这是什么?”
李鹜看着透出纸张的墨迹,疑惑地接到了手中。
沈珠曦看着低头查看剿匪策的李鹜,不知为何有些紧张羞涩。她不自觉地拧起衣角,小声道:“这上面写的,都是我从父皇和其他人道听途说来的事情,不一定真实,你要自己辨别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