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元赐娴自然不会和盘托出,简单说是姜璧柔体弱多病,所以早早没了,也没给元家留个一儿半女。
但伽斛也是神通广大,早已查到蛛丝马迹,道她听说姜氏是在城外离世的,且离世前已经和元钰和离。所以元钰不能说是严格意义上的鳏夫。
元赐娴一听她连这些都查了个明白,登时看透了她的心思,问她:“公主这是想做我继嫂?”
伽斛就在她面前扯着裙摆转了一圈,然后顿住,问:“是啊,你瞧我这模样还成不?”
没人会觉得不成。回鹘可汗当宝的公主,嫁给大周闲散无势的丧妻将军,实在算是低就了。如今没了先帝的阻力,这桩婚事倒也有了可能性。
但元赐娴觉得,最关键的还是阿兄的心意。
伽斛闻言信心满满,说不在话下。
然后她说干就干,借鉴了一番元赐娴当初拿下陆时卿的法子,赖在长安整整三个月没肯走,磨缠着元钰。有一回大家一道打马球,还叫元赐娴帮忙,拿弹弓把她打下马,然后逼得元钰不得不出手给她救进怀里。
元钰不是木石做的心,三个月,该动的也动了,只是一则早先被青梅竹马背叛,心里落了疙瘩,觉得女人没劲,二则自己是有过正室的人,多少想着伽斛跟了他受委屈,所以迟迟没肯松口。
直到最后,伽斛下了剂猛药,假传可汗消息,说王庭给她看中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朝里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倘使元钰当真不要她,她就只能听从父亲安排了。
元钰心道那可比跟了他好,叫她去就是。
于是翌日,她启程离京,故意不给他思考的时机,路赶得仿佛飞起。结果就在大周边境,被气喘吁吁的元钰追了上来。
他骑着高头大马,喘着粗气,遥遥冲队伍里的她喊话:“姓伽的,你那些个拙劣的招数,就别去祸害第二个将军了,免得以后你们回鹘仗都打不赢!你……你嫁给我得了!”说完翻身下马,等她回答。
伽斛一溜冲到他跟前抱住他,美滋滋地说:“好啊好啊,不过你放心,咱们回鹘打得赢,我跟你说的那个将军都五十多岁了,还老当益壮呢!”
“……”元钰这才知道被骗了,推开她怒道,“走走走,五十多岁刚好配你这种贼胆!”
伽斛不走,说她这么多侍卫都听见他求亲了,他要是赖账,她这老脸往哪儿搁。
元钰只有把她拖回了长安。
约莫半年后,朝廷形势稳定些许,元钰迎娶伽斛过门,随后夫妻俩一道去了滇南姚州,与元易直和冯氏同住,再一年许,生了个皮肤有点黑的小胖娃。
当时南诏老王当政,因此前与朝廷合作擒子,便与大周建立了友好的关系,久未生战事。但起头的大周到底如新生儿一般脆弱,元易直一颗守疆卫国的心不容他松懈,所以一家子至今仍留在西南。这次是因了二郎陆元庭,才特意来聚上一聚。
不过元赐娴想,照大周如今蒸蒸日上的势头,再有两个年头,阿爹也该能放手滇南,回来养老了吧。
众人在门前杵了一晌,跟在小圣人身后重新入府。
元赐娴落在后边与兄嫂叙话,问阿爹阿娘怎么还没到。
元钰解释说,阿娘来时,半道听说陆老夫人正在广化寺里头给元庭求签条,所以过去看一看。阿爹想春寒料峭的,不放心她一人,便也同去了。
不多时,一对亲家果真有说有笑一道回了,一见圣人不由一惊,忙赔罪说不知陛下圣驾光临,请恕来迟。
瞧满屋子人都杵着,郑泓有点不高兴,说:“朕可不是来扫你们兴的,在外头是君君臣臣分得细致,到了老师府上,你们就叫朕少做一天皇帝成不成?”
陆时卿笑笑,说就别都僵着个身板了,叫陛下也难得松快一日。
于是一家子便其乐融融吃起小元庭的百日宴来。起始都还拘谨,后来才当真不把郑泓当大佛贡了,屋子里活宝一对对,一顿团圆饭也吃得满堂大笑。
等宴毕,午后日头暖融,郑泓提议去院子里玩五木。
众人作陪,陆时卿和元赐娴一边,窦阿章与陆霜妤一边,元钰与伽斛一边,配好后,问陛下要找谁一边。
郑泓想了想,把本想跑去睡午觉的小元姝揪了过来。
桌案边,几人一道轮流抛掷五木,一边听郑泓说:“老师,这次来,除了给元庭贺百日,我确实还有桩事想跟您说说。”
旁边都是自家人,陆时卿叫他直接讲。
他便说:“我想把大周的都城迁到洛阳来。”
众人齐齐一讶。陆霜妤和伽斛下意识看向小元姝,想陛下不会真是瞧上小女娃,都要冲冠一迁为红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