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154)
许昼退后一步。
江迟那只鞋跟在地上碾转的脚站直,她就势往前走了一步,“哒”的一声站定,鞋跟落地的声音很突兀。
“你一共躲了他三次。第一次,是在长宁小区里。”
许昼一愣,长宁小区,白思语的家。
江迟说:“那卷记录白思语罪证的录像带……在许夜手里。”
“那天晚上,他就在白思语的家里等你,可你一直没来。
——原来,白思语家的第三个人是许夜。
许昼脑袋里嗡嗡作响,她记得那天,草丛里都是蚊子,她就在楼下等杨循光,杨循光一个人上去,在白思语家里捉到了那个小姑娘。
“第二次,是在常万丽的奶茶店,他看到你和江鸢在仓库打架,你输了。”
——那次,许昼透过高墙的人脸面具,看到两颗漆黑的眼珠。她以为是受害女童的家属,以为是那个伺机报复的白思语家属。
原来居然是许夜。
江迟说:“许夜去拿那只被抢走的黑匣子了,可他看你喜欢,就没再多说。”
许昼懵懵的——黑匣子?哦,江鸢藏在宋蒙尸袋里的那个H-X雪盐样本。
原来许夜是去找那个啊。
江迟说:“第三次,是在青牛宫,他就在第三座大殿里,可你一座大殿也没进去。他很失望,就走了。”
许昼傻愣愣地笑了笑,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她现在只是软趴趴地立在这儿,只要一阵风,她就能躺倒在地。
怎么这么冷啊。
江迟说:“他一直在你身边。是你不肯见他。”
“我不肯见他?”许昼笑了,她突然觉得这个地方不但又冷又潮,还很黑,她不喜欢,她懵懵懂懂地转过身,仔细瞧着远处紧闭的大门——其实她也看不清,但就知道你有扇门,她要出去,她要回家去。
脚步不受控制地走起来,但奇怪的是,腿不太好用了,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吃力,从江迟的角度看,许昼就像是刚会行走的干尸。
“疯了。”江迟摇摇头。她三两步快速追上许昼,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格外响。
她捉住许昼的肩膀,却立马被许昼挣脱。
“放开!”
许昼跄踉了一下,很快找到重心,她不想管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想快点找到那扇门,她要回家去。
可江迟又去拉她。
“别碰我!”有什么东西从眼角落下来,许昼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你放开我!”
江迟扭住许昼的两条胳膊,又往她的膝关节踹了一脚,其实她也没用多大力,可许昼就像是易折的纸片,立马跪在地上,力量迅速流失,江迟觉得手上的人一坠,许昼上半身已经趴下去了。
江迟慢慢松开手,许昼的胳膊一寸寸从手里蹭过,最后软绵绵地落在地上。
她略微弓起的后背好像在颤抖。
看不太清,屋里没有照明设备,窗外的日头似乎已经沉下地平线,金色的夕阳已经不见了,清冷的月光也没探进来。
看来今晚是个阴天。
江迟无声地叹口气,三千里流水长江,三千里长空月明,许昼孤独的背影就像是一根刺,刺进了她心里。
可她也有自己的孤独啊。
她狠下心,伸手朝许昼抓过去——
***
咖啡店里。
曹萌还是垂着头,她脸色很难看,那只从杯子上滑下去的手,一直安静地放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许夜没有死。
还借助鑫海基金会的帮助洗掉了身份。
警方对于许夜三缄其口,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找到过许夜的尸身。
那场大雨过后,一切仿佛蒸发。
这就是当年最大的秘密。
而许昼的生母早就亡故,心脏组织留下的照片里,红夫人的确是个女人,所以根本没人会猜到接替的是许夜。
杨循光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之前有个线人,叫宋余,年纪不大,还很皮,因为他才能太突出了,所以被我收编了。”
“他有个朋友,姓江……叫什么我不清楚,只知道这两个人关系很好,有时候忙起来了,他这个姓江的朋友也会帮忙。”
曹萌抬眼看他。
杨循光说:“可前不久,局里出了问题,发现有奸细。”
当时许昼告诉他,宋余串通了许夜以前的线人,把她送去了大明山,大明山有人布好了局,如果不是白檐突然出现,她根本逃不出这个局。
可后来白檐失踪,许昼对那晚发生的事说的含糊其辞。
杨循光知道,他所掌握的信息,其实都是许昼的片面之词。
杨循光说:“有个人检举奸细是我那个线人宋余,我虽然怀疑,但为了万一的概率,还是找他谈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