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13)
杨循光张了张口,喊道:“许昼!”
少女还是一动不动,杨循光移动手中光源,照向血迹略微往前的地方,那里躺着一具尸体,应该是坠楼坠下来的人,摔得惨不忍睹,错位的骨头支棱起人皮,血从身下蔓延开,顺着微微倾斜的地面往外流,正好在许昼脚边汇聚成一小滩。
杨循光皱眉:“封锁现场,通知痕检和法医,让他们快点来。”说完就走上前,一把将许昼拽过来:“深呼吸,别看,看我。”他强硬的把许昼的头掰向自己。
许昼懵懂地望着面前的人,脸上尽是懊悔。
杨循光拍拍她的肩:“辛苦你了,没事的,没事的啊。”
许昼摇了摇头:“不,有事,有很大的事。”
杨循光说:“那也跟你没关系,后续问题交给我们警方。”
“杨队!”蹲在地上用手电仔细照的老王说:“杨队,这尸体有外伤!”
杨循光目光一沉;“看来不简单啊。”
许昼抬起眼:“杨循光,这人我认识。”
“都摔成这样了?你也认识?”
“他是这栋楼602留守的老人,有个孙女叫白思语。”斜仰起头望向六楼的阳台,“我们得上去,其实、其实我刚才就应该上去。”她咬住嘴唇,语气里有自责,“但我居然害怕。”
杨循光说:“这和你没关系,你的义务只有打电话报警,其他的事都和你没关系,许昼,你在这待好,我现在上去。”
他用眼神示意两位跟他来的刑警:“你们守着现场,嫌疑人可能在楼上,我上去看看。”对方一点头,他就往单元门里冲。
许昼深呼一口气,执意要跟上来:“我和你一起上去,对方是个小女孩,缺乏父母陪伴,被她爷爷溺爱,脾气很暴躁,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杨循光吐槽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许昼说:“我就是知道。”
一路爬上六楼,白思语家门外,纱门已经打开,里面老旧的木门只有一道锁,杨循光先敲了敲门,没人应,情况特殊,他只能违反规定一脚踹开这扇破门。
屋里有浓重的潮腐味,四周黑着灯,阳台与客厅间阻隔的门大开,冷风直往屋子里灌,许昼把手电往里一照。
一张小女孩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肤色白的像恐怖电影里爬出来似的。
惨白的脸上还嵌着两颗漆黑的瞳仁,嘴角高高扬起,如果没有上半张脸,单看这笑容,会觉得十分甜美。
这几种感觉交织在一块,会让人觉得难受、疑惑、莫名其妙,但最终定格在心里的,还是恐惧。
许昼胳膊上涌起大片鸡皮疙瘩,她没有叫出声,强行让自己冷静。
杨循光挡在她前面,他不熟悉屋中环境,黑暗里会束手束脚,所以他立马反手往墙上摸索,好在摸到一根灯绳,吧嗒一拽,屋中顿时大亮。
那一瞬间,空气里蔓延着几分死寂。
饶是杨循光,在看清这屋里的景致后,也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水泥黑地当中站了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红色连衣裙,头发高高扎起,她一直保持着甜美的笑,漆黑的眸中映出他与许昼的身影。
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有一道鲜红色的血渍,不仅如此,她的一侧胳膊,露出的小腿,都沾着深浅不一的血渍。
四周腻子刮的白墙上,徐徐流下四道血柱,饱满的红线将白墙切割成六块,以白思语所在地为圆心,那六块白墙像是遵循了什么规律按分布开来。
水泥地上也有用于切割的红线,只是那颜色,应该是红砖画的,根根红线交错,在地上形成一张网格。
白思语一动不动,整个画面,像是静止的涂鸦一般,刻入杨循光的瞳孔,十分诡异。
许昼腿有点打颤,别看平常她趾高气昂的,真碰上事,还是挺怂的。
就在二人深陷震惊的时候,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左手边的屋里突然传来舒缓的音乐声,乐声悠扬而舒缓,像是留声机里放的古典音乐,与这屋里的骇人布置形成强烈比对。
听到音乐,白思语突然收起脸上的笑容,她像是图个上了发条的洋娃娃,抬起双手,弹出一条绷直的腿,随后,足尖缓缓落在网格交点上。
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她居然开始跳起舞来,优雅的舞步一步一步落在网格的交点上。
点、线、面,这是小学数学会学到的东西,也是孙正非教给她的东西。
而洋娃娃、优美的舞蹈,确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欢的东西。
她舞步优雅,旋转着身姿慢慢到杨循光身前。
但杨循光这人,浑身没一点艺术细胞,看到这,他算是看够了,立马往前一捞,将白思语伸展开的双臂拧在背后,打断了这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