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木归南度(96)
她努力打起精神,排走烦恼,每天九点上班九点下班,做服务生的活儿并不轻松,每天要应付各种各样的客人,刁钻刻薄有,和善可亲也有,一到晚上特别累,就她和另外一个服务员忙得鸡飞狗跳。主厨为人特别耿直,有客人催促时,他能直接提着菜刀去质问人家“能不能给人一条活路”,老板娘没少骂过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开除过他,牧落还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后来尝到了主厨的手艺后,沉默了。
没到一周她就和这里人混熟了,每天干的活儿再苦再累她都觉得特别开心,另外一个服务员她不知道名字,这里的人都叫她小胡,她听到这个称呼后,心里狠狠地阵痛了一下。
天下之大,姓胡的人那么多,可是小胡只有一个。
那姑娘名叫胡悦,比她大三岁,在上海交大念大三,她偏偏就叫她“悦姐”。
老板娘人美又多金,追求者甚多,餐厅往来的尽是靠着人际关系而照顾的,她不知道什么叫做万花丛中,是后来有一次晚上快打烊的时候她去外面倒垃圾,迎面就撞上了一束鲜花,整张脸都被埋进了花里,浓烈的花香把她的嗅觉掩盖,那时她才知道,奇葩是真的存在的。
送给老板娘99朵玫瑰的一枚长得还不错并且开着宾利的小帅哥,只是当时她太过于没有安全感,当场就给人反手一抓一甩,摔地上了。
小帅哥被摔得龇牙咧嘴,捧着腰叫苦连天,玫瑰花瓣碎了一地,她亲眼瞧见那哥们儿在摔下去时故意推倒了桌椅,然后把自己狠狠地摔在椅子的尖角上。
这人有的时候太过机灵了也不算什么好事儿,她在那小帅哥妄图自残之际及时扶住他,不至于把腰给摔伤,可膝盖磕碰在地上,小帅哥就趁机抓住了她,赖上了。
她耳边是一阵又一阵的“哎哟哎哟”连天叫,小帅哥朝着前台吼,“冉冉!冉冉!你们服务生把我摔伤了!冉冉!冉冉!”
老板娘闻声赶来,就看见小帅哥一直扯着她的衣服不肯放,牧落特别想笑,面对如此脸皮之厚的人,竟不知如何是好。
老板娘了解这人的手段和作风,当时就冷哼一声,“活该!”
“我在你的店里出的事儿,你可得负责!”那哥们儿不依不饶,就着牧落的袖子就开始朝着门外面大吼,“大家快看啊,这店里的老板娘欺负人了哟!”
牧落睁大了眼,以前自己追南度的时候,也是厚脸皮,可也没有厚到如此程度,但又转头看老板娘一脸调笑又暧昧的模样妥协他,她顿时就开始佩服起这一位壮士来。
老板娘一脚踢过去,“起来,带你去医院,”说着就蹲下身去扶他,小帅哥赶紧一边倒倒进了老板娘的臂弯里,占尽了便宜,“冉冉,我就出差两个月,你们店里什么时候来这么厉害一服务生?”
“别欺负人家,”老板娘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架起小帅哥的另一只手臂就往这马路外边去拦车。
到了医院,也没多大的事儿,就擦破了皮,上点药平时多多注意就行了,护士给他上药的时候嚎得特别厉害,一男子汉大丈夫,就这么点伤,跟断了腿似的,吓得医生亲自来探看,看完后大概也觉得这人脑袋有毛病,看小帅哥的眼神就像是一智障。
牧落忍着笑,坐在走廊上,转头看着拿完药的老板娘回来。昏暗的医院过道里,老板娘的身影和某一个人重合,记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了她。
仿佛是在贵州的那个清晨,一位军官踏着着露水带了一身清冷地告诉她,“你当年在云南怎么过的,如今在北京,就怎么过”,又仿佛是云南浑浑噩噩的那个晚上,他风尘仆仆,用一个无声的拥抱安慰濒临绝望自责的她。
原来那个拥抱他不止给过自己,也给过别人。
她就恍惚了那么一下,低下头,深呼吸一口气,复抬头看着已经坐在她身边的老板娘,“药拿到了?”
老板娘点头,她又说,“挺贵的吧?”
“是啊,”老板娘接她的话,“以前我一个人在上海这地方混的时候,都是特别小心地照顾自己,就怕自己生病了没钱治。”
她和老板娘聊了一会儿天,才了解到,这一位自残的小帅哥叫做沈迟,年纪不大,但却是一家风投公司的老板,家庭背景也算殷实,却偏偏不靠家里人,大学毕业了就独自创业,走到今天,也算是一位优秀青年。
那是她初见沈迟,第一次见面就给人摔进了医院,从此结下孽缘,摔出了一个欢喜冤家。
她算是怕了沈迟这种人,死缠烂打得可怕,偏偏又常常来找老板娘,这里的人都认得沈迟,每次透过那扇大门望见沈迟开车来了,都会说“小沈总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