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从外面被反锁了。走到后门，同样，拧不开。

她又低头看了看大腿上的大片墨水印，纯黑斑点在蓝白校服上混沌未分。

这是下午她去厕所时，途中，被同班的几个男生“不小心”泼了一腿，现在她手往校服裤腿上一摸，还能印出灰色墨迹。

还没干透。

顾宜尔第二天因为没穿校服，被年级检查校服和卫生的同学逮着扣分，众目睽睽之下，全班都看着她，像看异类。

班级亦有规矩，个人行为使班级扣分，值日一周以作惩罚。

裴瑾瞧顾宜尔的样子，本不欲打算追究，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这种情形她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想班上一个男生大声嚷嚷，“老班，你这怎么还重男轻女呢，上周我扣了分，可整整打扫了一周卫生。”

随之而来，不少男生也同样表示不服。

顾宜尔起身，当着全班人的面，说要打扫班级卫生一周。

第十八章

放学铃响，班级同学走得差不多时，顾宜尔拿起笤帚正要扫地，又是班上混混男生，凑过来问她，“顾宜尔，你家是不是真的很穷，一周能吃几次肉？”

“你们吃的菜都是自己种的？你下田种过地吗？”

“你们那边有星巴克没？”

另一个男生打断，“那种地方怎么会有星巴克，你不如问问有没有商场。”

“肯定没商场，顾宜尔的衣服都是他妈做的。”

“你说谁他妈的，操哈哈哈哈，他妈的。”

又有人问，“顾宜尔你助学金有多少钱？”

她手一顿，抬眼，捕捉到这些男生眼中的恶意，笤帚一扔，走到他们面前，“谁跟你们说我申请助学金了？”

几个男生嬉皮笑脸，没当回事，“咱们全班都知道，怎么？申请了还怕人说啊。”

“我没申请。”

为首的男生，顾宜尔有印象，赵一峰，班里什么坏事儿都有他，剃着平头，痞里痞气，但长得不错，总能跟不少女生打成一片。

“哈哈哈，我还说我家很穷呢，谁信呐。”

“笑死我了，装什么装，假清高。”

“峰哥，要不你赞助她几万块吧，看她那穷酸样，真搞笑。”

“几万块，够她生活一年了吧。”

“少了少了，起码两年。”

……

运动会在即，皓月当空，操场不少人夜跑锻炼。

刘桐察觉到顾宜尔心情不佳，猜到大概是什么事儿，“你有看过一个新闻吗，大概是一个农村女孩考上北大，她写了一篇文章，叫作：感谢贫困。”

“我就觉得特可笑，贫困有什么可感谢的？她能考上北大真的是因为贫困吗，贫困的人那么多，我看也没有都考上北大吧。大多数人都被贫困压了一辈子，甚至几辈子，翻不了身。那女孩不过是万千个贫困人中运气比较好的一个，实在犯不着感谢贫困，她的成功凭个人意志、凭学习天赋、凭运气，这些都说得过去，凭贫困？可能有……但要是没有贫困，她会更好。”

“贫困不仅仅影响的是外在物质条件，包含太多，就比如一个差的家庭环境，足够击垮一个人，每次想前进，他们就会压着你、扼住你的喉咙，让你无法呼吸。”

“社会上无形中存在一种阶级意识，本不该存在于学校里，可你也看见了，学校就是个小型社会，人惯会踩高捧低，高中大家都没多少成熟，喜欢不喜欢，都直接表达出来，不藏着，大概结果就是校园暴力。”

“你挡了别人的路，就会被以各种形式陷害、欺负，心智不成熟，太容易被打趴下了。你以后离沈宽他们那一行人远点，阶级真不一样，跨不过去。”

她停下脚步来，没力气再跑。

刘桐没等她，大气不喘，目光执着，阔步向前，如斩断翅膀的雄鹰，总有一天将长出新的羽翼，翱翔蓝空。

暗夜的钻入，宛如巨大的牢笼，笼罩着一切，怎么也拉不住白昼；晚风拂过，耳边碎发迷住她的双眸。

她又慢慢走了几步，垂头弓背。

“学妹，你也来跑步？”

她偏着头，见苏岩加快脚步跑来，纯黑短袖短裤，黑框眼镜，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见她却咧开笑容。

“你报名参加运动会了？”苏岩见她只是看着自己，又问。

顾宜尔开始慢跑起来，淡淡回道，“嗯。”

“到时候我去看你。”

“你高三不忙着刷题，看我干嘛？”她好奇。

苏岩笑着挠了挠头，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有些无语，率先朝前跑步，不想理会。跑得太急，脑中装着事情，没注意脚下，竟被后脚绊倒——

怎么会这么倒霉！她真的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