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陷(141)
谭良翰把外套往肩上一搭,道:“陈墨挺狂的啊,骂我,不是,我说什么了我?”
刚刚余忻也在,他们的对话听了些去。
余忻淡道:“他是那个性子,你话说得也有点过,小事。”
“那有必要这样说?谁是兄弟?不是我说,说那个傻子两句怎么了,玩笑我还开不得了?再说,他难道还真把那人当回事了,为了个女的,有必要这样跟我甩脸子?”
余忻往前走了两步,看向陈墨离开的方向,温润的眼底没什么神色。
“没事。”他道:“他就是这样的,习惯就行。”
依往常一样回去,老旧的街面,直至他住的屋子前都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照亮周围。
陈墨住的屋子类似那种独栋三层,下边是地下室,铁质的台阶在楼房外,沿着上去就是二楼的屋门,再往前转弯上三楼,是余忻住的位置。
他像往常一样踩着台阶上去,才发觉他的屋门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陈墨脚步一顿,怔住。
他认出了对方,是跟了他父亲十几年的老助手,对方态度诚恳表明来意:“阿墨,是你爸让我来接你的,他让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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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楚怜本来也只是路过,想到了他,下意识去看看他的屋子。
没想过会看见那些。
昏黄灯光,老旧门前。
身影削瘦单薄的男人揪着面前中年人的衣领,整个人暴戾,犹如爆发边缘:“我有让你们管我吗?有让他管吗?不是说过我死在外边都可以,不是说过没有我这个儿子都可以?现在搞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滚,给我滚!”
他一甩手,年长的中年人就摔到了地上,公文包都滚到了台阶下。
巨大的声响吓着了楚怜,也惊了旁边的住户,灯都亮了几盏。
她想去扶那个人,可看着扶着栏杆浑身颤栗发疯的男人,心里害怕。
她没见过那样的陈墨,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
就像,就像电视剧里那些要黑化的人一样。
中年人道:“我知道你对你父亲很多怨恨,可是,听我一句劝吧,不要为难自己,您母亲是平和离世的,您父亲什么也没做,这不怪他。他也就是这个性格,对你说很多狠话,其实这些年他很在意你啊,也疼爱你,阿墨,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冷静点,往好处想呢。”
陈墨笑了。
扯着唇自嘲,眼眶发红,他抬起头,看向对方:“我冷静?”
他抬手指着自己,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做了他儿子。从他把我妈送去精神病院的那一刻,我陈墨就不是他儿子,我陈墨的命也是我自己的,哪怕我今天死在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有病,你们都说我有病,现在又何必打着关怀治愈的旗号来安慰我?怎么,把我当傻子?”
他捡起公文包狠狠往楼下甩去,指着街道:“滚,现在给我滚。”
中年人也是没见过他这样一面,没多说什么,下了楼,拿起公文包走了。
走之前经过楚怜,看了她一眼。
楚怜有些恍惚,再度看向男人,然而陈墨扶着栏杆缓了一会儿,就再没别的什么反应。
他看到了她,可是什么都没说,那种眼神仿佛是看陌生人。
很快,转身进屋,摔上了门。
可楚怜在那站了好半晌也没缓过劲来。
后来好几天楚怜都没有再见到过陈墨。
之前的中年人来询问她,想了解陈墨的情况。
她才知道,原来陈墨和父亲关系不好。
父子俩关系紧张很多年了,在他眼里,他父亲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而他母亲,是跟着他爸这一辈子都过得很不幸福的可怜女人,他心疼他妈,更痛恨他父亲。
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和他父亲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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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火烧云漫布天空。
照旧打完球的陈墨浑身仿佛铺在汗里,身上短袖湿透,他抓起前襟往脸上擦了擦,抬眼,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街道边。
旁边几个兄弟经过,调侃道:“陈墨,看,那小傻子又来了,估计又给你送水来的呢。”
陈墨冷睨了他们一眼,看着几个人哈哈笑着离开。
湿透的短发发梢贴在他额前,透着汗水,视线都仿佛不清晰,陈墨没有理她,平常一样要转身离开,对方却急了,小跑着过来。
“陈、陈墨……”
自从知道了他的名字,这傻子似乎就特别爱叫他。
楚怜递了个笔记本过来,眼里闪动着光,仿佛特别期待他能打开:“礼物。”
陈墨理也没理。
这样的“礼物”,他真的收了不知道有多少次。
上次是贴纸,这次是小灯笼,再呢,什么破烂都往他那儿塞,他之前的让步仿佛成了她得寸进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