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凤已经脱下了湿掉的介胄,混不在乎脸上的伤口,都没包扎,只是稍微清理了一下,满脸的冷笑嘲讽,说:“秘书郎不是信誓旦旦,说拉拢稽胡,便能让稽胡人帮助咱们打败周贼么?现在倒好了,稽胡人倒戈到周贼那边去了,咱们这是养虎为患!”
拉拢稽胡是祖珽的主意,也正是因着这个主意,所以北齐天子才看重祖珽,让祖珽出任军中秘书郎。
而现在……
祖珽面子不好看,反驳说:“下官还说水战之时不要退兵呢,各位将军不听下官的劝谏,下官又能如何?这次输了面子,不只是下官一个人的过失罢?各位难道便没有责任么?”
“你一个小小的秘书郎!”韩凤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说:“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么!?”
“好了!”斛律光沉声开口,说:“幕府肃穆之地,不要喧哗闹事。”
斛律光做了一辈子将军,他已经圆滑了不少,深知祖珽受到天子的重视,想要把祖珽踢出去是不可能的,还不如想想对策,只是吵闹也不管用。
兰陵王高长恭沉吟一声,说:“长恭确有过失。”
韩凤不乐意了,说:“你怕那孙儿做甚么!?”
斛律光抬起手来,说:“谁也不要再多说了,现在不是追究过失之时,若是有人再多说一句,军法处置!”
祖珽和韩凤都不敢再多说甚么,斛律光这才说:“为今之计,该如何弥补?如今咱们头一战便吃了大亏,丢失了不少粮草和兵刃,这都是小事儿,最主要的是稽胡叛变,军心动摇,咱们该如何挽回,倘或失去了军心,往后还如何与周贼一战?”
众人陷入了沉默,一时没人开口。却在此时,祖珽突然开口说:“不如我们……求和。”
“求和?”韩凤第一个反驳说:“怎么,你这文儿被周贼吓破了胆子?方才还叫嚣着不能撤兵,这会子竟然要求和了?你的脊梁骨,怎么如此之软?!”
祖珽冷笑,说:“莽夫知道甚么?下官说的求和,只是表面安抚周贼的假求和。”
斛律光蹙眉说:“何出此言?”
祖珽解释说:“如今周贼镇军将军连战连胜,各位想想看,除了咱们,还有谁最忌惮镇军将军?”
韩凤冷嗤一声,根本不想,兰陵王若有所思的说:“是他们周人的天子。”
“是了!”祖珽抚掌说:“大王说的无错,除了咱们,最忌惮镇军将军的,乃是周人的天子!我听说,这周人的天子年纪虽然小,但是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扳倒大冢宰宇文护,不止如此,对各个柱国将军也是无比忌惮,隋国公本就手握重兵,如今他的儿子手握一万先锋,又兼并了一万来人的潼关军,吞并了我军一万五千俘虏,不久之前收揽两千稽胡,这数量零零总总,加起来四万之众!你们说,周人的小天子一个毛孩子,他能不担心么?他能不忌惮么?”
“所以……”祖珽笑着说:“我们根本无需着急,派人过去假意求和,实则可以放出风去,就说周人镇军将军拥兵自重,大有反义,想与咱们合作,倒戈打回长安去!如此一来,周人的小天子必然更加戒备于他,说不定会派遣其他人过来收归兵权,到时候他们内部混乱,我们再出手不迟!”
斛律光仔细思量了一番,他们这才刚刚交手,便已经输了一次,长久以往下去不是法子,祖珽说的不无道理,而且更加稳妥保守。
斛律光说:“只是……如何安抚周军?咱们前一刻还在交锋,如今却突然安抚,岂不是怪哉?”
祖珽一笑,把目光落在兰陵王高长恭的身上,说:“将军不必担忧,咱们不是还有大王呢么?”
高长恭蹙了蹙眉,祖珽若有所指的说:“听说大王流落周地之时,便与周人的镇军将军有一些交情,方才阵前又是称兄道弟,不防让大王前去会盟,就说想与周军免战谈和,可以给他们一些好处,如此先拖延住时机,然后再慢慢分裂他们。”
高长恭的眉头蹙得更紧,他三番两次拒绝杨兼的拉拢,执意要回到自己的母国去,但是回去之后,母国之人反而没有几个相信自己的。
祖珽又说:“就劳烦大王设下宴席,宴请周人镇军将军,为了安抚周人,咱们必须摆出诚意,不能带兵马出席,人数越少越好。”
斛律光说:“周人狡诈,咱们如果不带兵吗,如何能确保大王安危?”
祖珽笑着说:“大王文武双全,世间少有,咱们大齐的任何一个武士哪个能比得上大王?大王不带兵马,也是十足稳妥的。”
祖珽给高长恭戴高帽子,这一顶一顶的盖上去,一点子也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