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煊的心脏骤然缩紧,以她的聪敏,未必不会怀疑下手的是皇后,或许只是因为顾虑他们母子关系,又怕万一怀疑错人,这才没有明说罢了。
如今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皇后当初那句“你还会来找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桓煊恨不得插上双翼,立即飞到绥绥身边,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当初长兄毒发到殡天只有短短数日,长安到昭应一来一回至少两日,他此时赶去看她对她毫无用处。
唯今之计,只有入宫去找皇后。
他只是想不通皇后将药下在哪里。
宫中一应膳食都由尚食局准备,膳食端上来前都有专人尝膳,若是食物中有毒,尝膳之人也会在差不多时候出现中毒症状,可那些人至今无恙。
皇后如何取得毒物他大致能猜到,当初淑妃“服毒自尽”,第一个赶到她宫中的便是皇后,要偷偷藏起一些毒药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但她不通医理,不懂药物,要巧妙地下毒,一定需要一个精通药理的帮手。
桓煊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人,尚药局的赵奉御常年为皇后请平安脉,很得她信赖,此人便精通药理,当初从陈王府密室中抄出的药物都送进了尚药局,若皇后真的找了他做帮手,即便没从淑妃宫中偷□□药,要取得毒物也不是难事。
桓煊思忖片刻,让内侍领那侍卫去用膳休息,叫来关六郎:“你带一队人马立即去昭应驿护卫萧将军。”
顿了顿道;“告诉萧将军身边那个姓田的侍卫统领,毒药未必下在饮食中,让大夫彻底检查萧将军日常接触的物件,尤其是宫中出来的,圣人和皇后的赐物,若在其中发现毒物,立即小心封存,快马送到本王这里来。”
说着将自己的玉牌递给他:“我还有事要办,不能去守着她,若是皇后宫中来人,不要让他们接近萧将军半步。”
关六郎神色一凛:“属下遵命。”
桓煊又叫来宋九:“你带我的令牌去尚药局去找赵奉御,就说我得了急症,叫他立即来王府替我诊治,只要一找到人立即将他控制起来,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将他带到府中软禁起来。”
他不能确定赵医官是否参与此事,但若他真的参与其中,此时去找他说不定已来不及了。
宋九立即去办。
桓煊安排妥当,立即命人备车,自己折回房中换了身衣裳,便即带着亲卫往宫中去。
……
此时皇后正在皇帝的寝殿中。
皇帝自两日前病势忽然沉重,风寒变成了连续高热。
皇后衣不解带地在御榻边伺候了两天两夜。
皇帝的病情却不见起色,从昨日起,已是昏睡的时间长,清醒的时间少。
此时他刚从五六个时辰的昏睡中醒过来,只觉五脏六腑中似有火烧,嗓子眼里干得冒烟。
他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他使劲揉了揉,依稀看见床边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皇后道:“陛下醒了。”
皇帝微微颔首,殿中帷幔低垂,榻边点着灯,分不清昼夜,他问道:“朕睡了多久?眼下什么时辰?”
皇后瞥了眼莲花更漏道:“已过酉时了,陛下饿不饿?妾这就叫人传膳。”
皇帝摇摇头:“朕没什么胃口。”
他向殿中扫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孙福呢?”
孙福是他的太监总管,从来不离他左右。
皇后的目光在灯火中微微闪烁:“孙太监染上了疫症,出宫养病去了。”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什么时候的事?”
皇后道:“就是前日的事,陛下昏睡着,妾便擅自做主了。”
皇帝心下越发觉得古怪:“刘青琐呢?”
话音甫落,屏风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奴在此,陛下有何吩咐?”正是温室殿太监副总管刘青琐的声音。
皇帝心下稍安,顿觉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看向皇后的目光带着些许歉疚:“这两日辛苦你,朕觉得好些了,叫下人伺候便是,你也回去歇会儿吧。”
皇后道:“陛下言重了。”
她微微一笑:“夫妻一场,陛下时日无多,见一日少一日,妾怎么能离开。”
皇帝闻言脸色骤变:“你是什么意思?”
皇后道:“陛下还不明白妾的意思?”
皇帝失声喊道:“来人!”
刘太监从屏风后绕出来,向皇帝躬身一礼:“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道:“你赶紧……”
话未说完,他看了看他的脸,又看看皇后,眼中忽然闪过惊恐之色,随即变作愤怒:“你这狗奴!”
刘青琐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一动不动。
皇后挥挥手道:“你退下吧,我同陛下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