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晖仍似不解恨,劈头盖脸地向书僮身上抽去,书僮跪倒在地,他便抽打他的背脊,鲜血很快就将那青衣小僮的后背染成了褐色。
赵世子又抽打了几下,感到有些气急,胳膊也软了,这才将笞杖一扔:“爬出去。”
那小僮如蒙大赦,膝盖着地手脚并用,倒着爬出了书房。
赵清晖的亲随正守在门外等着禀事,见那浑身是血的小僮从旁爬过,踹了他一脚:“别脏了世子的院子。”
那亲随又在门外等了许久——赵世子发怒时,贴上去就是上赶着寻晦气。
世子近来火气特别大,动辄拿下人出气,半夜卷了草席从后门抬出去的就有三四个,打伤打残送去庄子上的更多,连夫人都忍不住来开解了儿子两回,叫下人熬了疏调肝气的药汤给他服,却仍然收效甚微。
那亲随却是知道底细的,世子想对齐王的外宅动手,筹谋了半年有余,越临近实施,他便越急不可耐。
赵清晖坐在案前缓了缓,目光在房中游弋,四周的墙壁、屏风上贴满了同一个女子的画像,或行或坐,或卧或立,或颦眉或浅笑,个个惟妙惟肖,这些都是他百里选一的得意之作。
心中的躁郁稍缓,他方才向帘外道:“进来。”
亲随低垂着头走进书房——这书房里到处都是阮三娘的画像,进去的下人不得乱看,若是叫赵世子发现,是要剜去眼珠的。
“怎么样?”赵清晖道,“什么时候收拾那贱妇?”
亲随小心翼翼道:“回禀世子,奴已和朱二谈妥了,那贱妇每月望日都会去城外青龙寺礼佛,之后去灵花寺用素斋,再原路回城,在城外下手最方便。”
赵清晖道:“那还等什么?”
亲随道:“只是她出城总要带三五个侍卫,齐王府的侍卫不好对付。”
赵清晖脸色一冷:“你拖了几个月,就来告诉我办不到?”
亲随背上冷汗直冒,忙陪笑道:“奴办事不利,不过奴已和朱二商量好了,在路上下手怕是不容易,但那贱妇主仆用完斋饭,总要在禅院里歇息一个多时辰,侍卫们在左近的禅院中用饭歇息,我们便可以趁此机会下手。”
他顿了顿道:“这种事非得交由知根知底的人做不可,奴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在那寺中安插人手,直到一个月前,寺里找厨子,奴便安排了人进去,到时候在那贱妇主仆和侍卫们的饭食中下药,将他们迷晕后绑起来装进麻袋里,他们寺里每隔几日往外运寺田里产出的菜蔬,这个月望日正好有车往寺外去,将他们混在其中运出去,中途朱二的人会接手,不必我们担心。”
赵清晖觑了觑眼道:“我叫你给她找个好‘人家’,你找好了?”
亲随眼珠子转了转道:“奴与朱二已谈妥了,他们那伙人在山中有个隐蔽的藏身处,他们会将那贱妇先带到那处,待他们享用个几日,便将那贱妇挑断了手筋、脚筋,毒哑了卖到岭南去,叫她在韩江的画舫里做个船娘千人骑万人跨,齐王怎么也想不到他的爱妾会被卖去那种地方。”
赵清晖听罢面色稍霁,勾了勾唇道:“若是出差错,我便将你剁碎了喂狗。”
旁人说这话或许只是威胁,赵世子却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亲随打了个激灵,忙道:“世子放心,此计必定万无一失,待那贱妇上路,奴便将朱二的贼窝一把火烧了,即便齐王回来追查到朱二,也查不到我们身上。”
赵清晖冷笑了一声:“他查到又待如何?我武安公府也不是他随随便便能动得的,他会为了个解闷的玩意和我阿耶作对?”
他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有恃无恐。
亲随忙奉承道:“世子英明。”
……
赵世子这边才定下计策不久,随随便得到了详细的计划,在她的刻意引导之下,他们果然打算在灵花寺向她下手。
当看到赵清晖打算将她挑断手筋脚筋卖到岭南的花船上,她不由冷冷地挑了挑嘴角,若她真是猎户女鹿随随,这便是她的下场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即便她不去灵花寺,他静候着时机,总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桓煊出征在外,待他回来,她早已到了岭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即便最后能被人找到,这一辈子也毁了。
她早知人心险恶,却想不到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会歹毒至此。
若非她要离开长安,不能留下形迹横生枝节,否则非要将赵清晖收拾一番不可。她不知道自己“死”后桓煊多久会得到消息,他在战场,他们也许会将消息压下来,待他从淮西回来,最快也是一年半载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