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32)
当着长辈的面,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对随或摆臭脸,更没办法动手揍他。
好在路姨只是来送菜的,菜送到后便主动离开了,走前还记得贴心地吩咐门外的保安看着门,绝对不能让无关人员进来打扰大少爷难得的二人世界。
亲眼目送路姨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顾弥端着僵硬微笑的脸登时褪了色,像一张从大彩缸里滚滚而过的白纸,最后留下的颜色只有浓郁渗人的黑色。
顾弥温和地关上门,神色平静地走进厨房,再出来时一只手握着光秃秃的擀面杖,一只手握着锃光瓦亮的菜刀。
手腕一抖,菜刀翻了个面,锋利刀刃噌地掠过一丝寒芒。
“随!或!”顾弥阴森着脸,持刀盯住客厅里那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周身缠绕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怨气。
男人站在餐桌边,桌上整整齐齐码着一堆菜,最边上放着一盒鸡蛋,盒盖是打开的,每一颗鸡蛋都超大。
听见顾弥明显怒气值满点的声音,随或却连头都没抬,垂着眼在桌上的菜堆里挑挑捡捡了半天,半晌才露出一丝差强人意的笑。
他抬起手,一手一只黄澄澄的土豆,薄唇弧度微微上扬,漆黑的眼底流淌着狐狸般的狡猾色彩。
“顾小猫,咱们中午吃土豆吧?这两颗长得挺好看,味道应该也不错。”
谁说土豆长得好看就一定好吃了?
顾弥心里翻了个白眼,提着刀冲了过去,随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她迎面而来的刀。
奈何顾弥属于坚持社会主义道路不动摇的类型,眼见着随或迎着刀却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淡定,她真是又气又莫可奈何。
菜刀噌地一声剁进餐桌上的菜堆里,正好把一截大白萝卜切成两半,断口整齐,刀法极准。
擀面杖的一端却稳稳地抵在随或宽阔的胸口上,残余的面粉在他昂贵的西装面料上蹭出一片白色。
顾弥紧紧攥着擀面杖,抵着他,一步一步将他抵到墙边。
就正常身高来说,她比随或矮差不多一个头,但她今天穿的是五厘米的高跟鞋,随或又是低着头看她,她实际上比随或矮不了太多。
因此,就气势而言,她今天一点也不输随或。
随或后背抵着墙,胸口硬邦邦的,骨头微微疼,顾弥用了大力气,她是真的不悦了。
哪怕是这般愤怒,也没有真的拿刀砍了他,他是不是应该重新估计一下他在顾弥心中的地位?
随或沉吟片刻,想碰一下顾弥的手,顾弥一个冷眼把他手生生瞪了回去。
随或遗憾极了,罕见地竟然没有一意孤行,主要是因为他觉得此时此刻的场景太棒了。
顾弥这是在壁咚他吧?
机会难得,抓紧时间多享受一下才行。
于是随或顺从而乖巧地低下尊贵的头颅,像一只黑色的大猫,眯起眼,慵懒随性地纵容自个儿的铲屎官对自己肆意妄为。
顾弥没有察觉到他的意图,她只想把今天的账好好和他算清楚。
“随或,你今天什么意思?”
随或眨眨眼:“我什么意思?”
顾弥点点他胸口,冷眼看他:“你早就知道我发的那条微博,是不是?”
随或目光闪动了一下,面不改色地回答:“什么微博?”
“你还跟我装?随或,你是什么人,我应该从很久以前就清楚的,只是太可惜了,我竟然今天才想起来。”顾弥说,“如果说五年前的你是一只只会藏起爪子伪装良善的狐狸……”
顾弥想拿擀面杖撬开他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狐狸毛,她看着他,一字一顿。
“那么五年后的你,就是一只宁可割掉尾巴和爪子,也要披上一层兔子皮伪装成兔子的孤狐。”
孤狐,孤身一人的狐狸,和孤狼很像,却比孤狼更为孤独,或许捕食的手段也更狠厉。
随或沉默,半晌才移开和她对视的目光,垂眸扫了眼胸口那根擀面杖,口吻平静地说:“顾弥,你知不知道,你拿着擀面杖说那些话时,很像一只鼓着腮帮子努力啃咬坚果的小仓鼠。”
顾弥:“……”
随或补充:“而且还是怎么啃都啃不开半颗的那种。”
顾弥:“……”
她想拿坚果砸死他。
随或扬了扬眉,抬起手,瘦长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擀面杖,这种不太文雅的东西落到他手上竟然也比寻常人更为赏心悦目。
他捏着擀面杖移开一点距离,目光却从始至终没有从顾弥身上离开过。
“我承认,你口中的那个狐狸,的确是我,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他突然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猝不及防扣住顾弥柔软下颌,用力拉近,幽深眸光毫不遮掩地悉数落进她眼眸之中,烧烫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