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媚香撩人(63)
宫中这样的珠子都是留待为贵人头顶珠冠装饰使用,像是能这样拿来穿线做璎珞的也很少,腰间的搭扣是用金子与珊瑚打成的彩凤衔珠,不是皇帝的授意,感业寺也拿不出来这许多东西送给一个未受封的太子妃。
苏笙成为太子未婚妻后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能叫圣上半跪在榻边来替自己上药。
皇帝生来便是太子,帝后之下,万人之上,哪怕是后来被废,也没有伺候过别人,然而现在他的手指却在她的伤处轻轻抚过,圣上御用的瑞龙脑香混杂着药油的香气浮动在这间佛堂内,萦绕在鼻尖,最后流转到人的心底,像是在寒夜里在一方温泉汤池中浸浴,带来令人安心的无尽暖意。
外面风雨晦暝,佛堂一灯如豆,那昏沉的暖意将她引进一场不可言说的梦境,直到那双手离开时,她才从这场虚幻的华胥之境走出,别过头去。
苏笙瞧皇帝没有起身的意思,也不曾替她换上鞋袜,只当他服侍不来这个,连忙俯身去托盘处自己拣了干净的罗袜,却被圣上制止了。
“急什么?”圣上淡淡道:“等它干些还要再上一层药膏。”
苏笙怯怯将手中的罗袜放还原处,按理说肌肤之亲都有过了,甚至风月之事的快乐也是因为眼前的男子而初窥法门,她不该如此在意,然而足上忽然又被温热覆盖,这回并非单纯的温情,似乎带了些别的情愫,这叫她心惊胆颤。
他的手不可抑制地重新握住了那足,美玉微瑕固然叫人痛惜,但也别有叫人怜悯的脆弱美丽。
“圣上这样瞧着我,难道不会觉得厌烦吗?”
男子掌心的热度不容忽视,又极具侵略性,她壮起胆子,轻声问道:“臣女并不是什么大家出身,也非绝色倾城,我这样笨拙娇气,也不柔顺听话,有什么值得您这样做吗?”
太子喜欢她的美貌,但是只要有一个比她出身更好、对他更有助力的美人出现,东宫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她;阿耶和姑姑也喜欢她,她偶然间的举动非但替英宗贵妃解了一时之困,还为苏家提供了一步登天的可能,可是当她不能够完全地照着他们的心意行事,也免不了会受罚。
皇帝该是吃过许多苦楚的男子,再见识到她这种半分苛待也受不了的女子,他不该厌恶吗?
“雨中本就该穿着木屐行走,鞋履被制出来是为了叫人舒心,哪有人削足适履的道理?”他的视线落在美人羞红的面容上,即便是仰视,也仍具有慑人的力量,“不合脚的鞋子便该换下,你却执意穿着那一双,这不是娇气,是愚笨。”
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磨挲她的足踝,引起女子微微的颤栗,她就像是英国公进献的那几株洛阳红,千娇百媚、雍容美丽,却受不得一点风吹雨淋,像是今夜这样的雨,足够把盛花期的牡丹悉数打落。
“茂郎原先献给朕的牡丹,也是须得莳花弄草之人时时精心照料,照样得人怜爱。”
他要施爱与谁,是从心所欲,既然有了这样的心肠,那便是值得的,“有些事情原没有什么值与不值,想做也便做了。”
“您说我愚笨,这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历代大唐的皇后、太子妃皆是世族出身,我不该痴心妄想,成为东宫的储妃,更不该无视君臣尊卑,忤逆您的心意。”苏笙轻笑一声:“您给我的时候,我就该欢欢喜喜地接着,等您换了心意,我也该乖顺地服从。”
这样的话,苏笙已经想了许久,可她被内廷无尽的规矩束缚,“天地君亲师”,君王是她应该无条件去服从的人。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叫天子的膝盖打一下弯,然而在这片佛堂之中,圣上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走下,半跪坐在榻边,用那审视军情要务时的神情去研究她足上被磨出的伤口,似乎那巨大的鸿沟一下被填平,在这方没有旁人的空间,他也不过是一个要确认女子心意的郎君。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她能像十三岁那样前踏一步,或许眼前的困境也能柳暗花明。
温舟瑶问她,别的郎君追求她这位淑女时也会是太子那般的模样吗?她那时不敢作答,因为追求她的这位郎君,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的认知范围,他拥有无上的权势,可以随意掷玩人的命运,寻常内廷女子难以求得的荣宠,是她无法对其他人言说的苦恼来源。
“我知道,若是没有陛下,我与姑母早就死在秦庶人的手中了,您是大唐的天子,四海共拥的圣可汗,也是我的主,我敬服您,也感激您。”
皇帝默然地看向她,眉宇舒展开来,锐利的眼眸恢复了惯有的温和。
苏笙很少有敢这样直白的时候,连谦称都不用了。她不被人逼到绝处便装作看不懂听不懂的样子。皇帝自然是天下共主,但是听一个自己钟意的女子说是她的主和番邦使节这样说,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