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后的烟草沿着咽喉向下灼烧出烟熏似的辛辣,窒闷感让心肺处倏然掀起细密的、针扎一样的刺痛。
对此他无动于衷。
陆闻别摁灭火星,重新将车启动。
仪表盘在黑暗中亮起,那些刻度与数字化为星星点点的淡色荧光映在手上,有一种冷然苍白的理智感。
他转动方向盘,车滑入夜幕,在几乎没有其他车辆的空旷公路上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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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捷只身一人坐在办公室里,面容因为疲倦憔悴而显得苍老,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回答电话那头忧心忡忡的子女。
虽然他们和谈听瑟并没有多亲近,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两个十几岁的中学生都又慌又怕。
“爸,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吧。”谈捷抹了把脸,“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了。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在海上安然无恙地漂浮三天?即便他再不想,也不得不承认下一步收到的很可能是噩耗。
他答应过谈敬要照顾好这最后的牵挂,然而还不到一个月就出了意外。
谈捷在心里重重叹息一声。得知这个消息以来,他已经不知道叹过多少次气了。
“你要赶过去的话,公司那边能走开吗?”
“我让助理先过去了,这几天的行程都已经推后。你们安安心心上课,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
“知道了。”
“那先挂了吧,我得保持电话畅通,免得大使馆的人联系不上我。”
巧的是,谈捷刚挂断电话没几分钟就接到了大使馆的电话,只不过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谈先生,半小时前搜救队打捞出了一具女尸,现在需辨认才能确定是否是谈小姐。”
……
“查到了?”
“查到了。十三天前,谈小姐独自登上了前往加拉帕戈斯群岛的游轮,但下船时却不是一个人,和她结伴的是两个中国摄影师,也是他们联系到了那艘去菲律宾的失事船只。因为这艘船是私人行程,船上的人没有身份登记,所以都是通过遗骸或者证件辨明身份,剩下更详细的信息也只能询问生还的人才能得知。”
“那两个摄影师呢?”
“获救了,但受了伤还在昏迷中。”
陆闻别站在落地窗前,垂眸凝视着沉沉夜色,心里蓦地腾起某种猜想。
“所以,现在没人能证明她究竟有没有上失事的船。”
“可……陆少,搜救队打捞到了能证明谈小姐身份的东西。以及,刚才我还从大使馆拿到了一个最新消息。”
“说。”
“又一具尸体被找到了,根据外貌残存的特征初步确认为中国籍女性,现在谈家应该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只等最后的鉴定结果。”
话音落下后,电话里变得一片寂静。
汇报的人不敢催促,反而担心自己说了个坏消息之后被迁怒,只能战战兢兢地等。
“如果那两个摄影师醒了,或者有了鉴定结果,”陆闻别道,“立刻通知我。”
“我明白。”
通话结束,周围静到极点,呼吸声隐约可闻,听上去似乎还很平稳。
不知道从哪一刻起突然显露了端倪,刻意伪装出来的平缓反而彻底打乱了节奏,急促的呼吸昭示着压抑与忍耐。
他退后两步,将手机扔回桌上时微微俯身撑住桌沿,闭了闭眼。
残存的特征?
不用去想太多这五个字背后的深意,字面意义就足以说明一切。
一具不完整的尸体。
他额角突突地跳着。那可能不是她,但如果真的是呢?
陆闻别转身重新将目光投入夜幕。庭院里繁茂的绿植压下星星点点的路灯与月光,融为浑然一体的墨黑。
透过玻璃,他仿佛窥见了蓝黑暗涌的海水,一点点吞噬着什么。
他慢慢走近,狰狞的夜色近在咫尺。
自从那晚之后,每件事都让他处在失控之中。起初他以为一切仍可控,或者试图让一切可控,以为最后的结果最差也不过是不了了之。
任何一件事的影响都该是有限的,虽然他没对什么无能为力的事妥协过,但至少能让那些本就不该存在的念头适可而止。
但显然,现在他曾放任不管的一切都在反噬。
……
凌晨,死者身份鉴定完毕。虽然同为中国籍女性,但却并不是谈听瑟。
从秘书口中得知结果的那一刻,陆闻别紧紧拉扯在神经之中的弦蓦地松懈,前所未有的疲倦与庆幸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浑身微微僵滞。
愕然的同时,仿佛有一部分意识冷眼旁观,甚至讥讽嗤笑,好像对他会有这种情绪毫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