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醍醐(49)
不安自己的国家在强唐之下如此渺小。
他们想靠自己的努力在长安得到认可,因为自己的优秀才能提升唐人对故乡的看法,所以每一次亮相的机会,他们都会拼尽全力去做到极致。
“击鞠场上,全力拼抢的尤博力何错之有?”
渤海国兵强马壮,一隅称雄,圣人亲封郡王,连有如此后盾的尤博力,门阀氏族子弟都要欺辱,更何况来自弱小国家的他们?
宾贡生必须抱团,让这些高门贵胄不敢随意折辱。
来自小勃律的宾贡生质问同样来自西域的库尔麦,“碎叶人,你是在畏惧清河崔氏吗?为什么不表态?!”
尤博力躺在矮榻上,一直严肃的脸上唇色惨白,他沉默地看着库尔麦,对宾贡生的喧嚣置若罔闻。
库尔麦的拳头在鞠袍下越握越紧,他看到的秘密说还是不说?
说,不仅仅是尤博力颜面扫地,以尤博力为代表的宾贡生团体的品格都会遭受质疑。
不说,就是清河崔氏仗势欺人,受人非议!
他猛然抬眸直视尤博力的眼睛。
矛盾是你挑起的,你不敢承担后果吗?现在的结是你该如何去解!
尤博力看懂了库尔麦的纠结,他不会说了。
结,的确需要自己来解。
崔湃重拳集中在腰侧,每换一口气都会牵扯着疼痛难忍,尤博力调整呼吸,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平和开口说道:“崔九郎怒的是争抢中惊了女社贵女的马驹,险些导致贵女有性命之忧,长安贵女娇养,毕竟不是长在草原上,的确是我大意了,长安城的世家子弟与贵女多有交际,击鞠之时,想必都是谦让的,说到底是我的疏忽,不知礼仪。”
尤博力扫视一圈,下了结论。
“袁氏女惊马,非我所愿,我将择日登门致歉,今日崔九郎之事,无需再议,不用为我忿忿不平。”
站满一屋的宾贡生觉得自己听懂了尤博力的话。
御马坊击鞠之事不仅牵涉清河崔氏,还有汝南袁氏和陈郡谢氏,这些百年门阀势力在长安城盘根错节,事情真闹大了,宾贡生赢了面子,输得却是实在的里子。
“诸位从各国前来,路途遥远,历经艰辛,只为吸收强唐精华,致以己用,故乡还等着大家载誉而归,能取得宾贡生今时之地位,应该珍惜。”
尤博力话里有话,不要趁一时之勇,毫无意义。
宾贡生作礼,皆告离去。
库尔麦走在最后,离开之前留下一句,“望你真有悔意,若非如此,揍你的人就不只有清河崔氏。”
矮榻上,尤博力闭上眼睛,满心疲惫。
一没想到黄棕金箔驹烈性难驯,二没想到袁醍醐没有第一时间呼救,执意自己控马。
这些没想到全是最坏的情况,的确不是他的本意。
尤博力清晰的记得崔湃在自己身边扔下的话,掷地有声。
“有本事,直接冲着我来!”
崔湃身上尽是天之骄子的坦荡,呵,从经往后,他尤博力终是矮他半截了。
是的,他后悔。
庭院中,幽蓝色的鸢尾花安静绽放,世人皆道鸢尾花拥有一颗娴雅之心。
————
尤博力以敬献干谒(gān yè)诗为名,选在一日例行朝会后登门拜访袁仆射。
而这日谢潺恰巧也在袁府,正在跟他姑父议论日本遣唐使团不日将抵达长安。
这是一次事隔十年后的盛大造访,不可轻忽。
尤博力上门,袁训和谢潺又怎会不知他的真实来意。
御马坊惊马之事,就算当事人皆默不作声,也已传遍长安入流圈层。
贵圈之中郎君之间不睦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件,既然都不追究,旁人也只当做一次小摩擦罢了。
只是这次的小摩擦于袁训而言,牵涉到自己的女儿。
之前袁训过问此事时,自己女儿却一脸懵然的反问他:“崔湃和尤博力之间居然还发生了这种事?”
袁醍醐自觉当时只顾念着黄棕金箔驹,的确没注意旁人。
“……”
袁训对于心大的女儿也很无语,
尤博力既然真心实意来道歉,袁训让侍人将袁醍醐引到厅堂中,隔了屏风,袁醍醐接受了尤博力的歉意,解除了他的心结。
“没想到崔九郎如此易怒,击鞠对抗激烈,难免意外,都怪我自己本事不高,怎可怪到比赛对手头上去。”
袁醍醐摸摸额角红肿的小包,当时有抹额挡着,众人并未发现,回了家越发的疼起来,还好只是个小肿包。
她大度宽慰道:“世子,无需担心,我并无大碍。”
谢潺听后实在忍俊不住。
崔九郎枉做英雄。
在他们议论的同时,身在金吾卫衙署安排任务的崔湃,眼皮莫名跳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