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自我修养+番外(20)
容卿听了后,放下筷子,转身正对着青黛,两手搁到膝头上,半握住拳头:“听闻前朝罢朝三日,陛下痛心疾首,无法理政,这两日都宿在承乾殿,未踏足后宫半步。”
青黛不知道容卿要说什么,只得附和一句:“是。”
“觉不觉得咱们的陛下很奇怪?”容卿突然问了一句,语气满含讥讽,她看向一旁,目光不知放到哪里去,声音渐低,“人死都死了,这样是做给谁看呢……入葬赫陵……死了都要跟皇家绑到一起啊……”
青黛眉头跳了跳,她有些紧张地看了看门口,所幸屋中只有她一人侍候在侧,旁的
人不信任,都在外间候着。
“县主!慎言!”青黛提醒她。
容卿叹了口气,忽然抬头去看青黛,眼中闪过一抹幽深:“有件事,需要你派人去办。”
——
今日是守灵最后一日,整个宫城像是笼罩了一层浓雾,如耄耋老人行将就木,无力地喘息着,皇后之殇举国哀悼,为避免葬礼之中出现问题,礼部和奚宫局都提了十二分心神应对,虽是默然无声,大家也都忙碌着。
到了守灵最后一夜,先前来照过卯的皇子都不在了,太子实则只来了一次,按照礼部排的顺序,他今日也该来,但人却没到。
夜已深,容卿从后殿赶过来,见蹲坐在铺垫上的丰云公主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便抬脚走了过去。
丰云今年只有七岁,尚且不懂什么是生死的年纪,她母妃去得早,在宫里没什么依靠,因此才会被礼部如此安排,三日里她算是来得最勤的。
“公主看着很累,现在这么晚了,横竖不会有人来,嬷嬷待着公主去休息吧,我不会说什么的。”她跟一旁照顾丰云公主的嬷嬷道。
嬷嬷也心疼小主子,但到底违礼,因此有些迟疑:“这恐怕不好吧……”
“太子殿下也没来,若陛下怪罪,怎么也轮不到丰云来挡着,”容卿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明日就是下葬,还要有一天折腾,丰云这么小,未必受得住,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错,就不是挨两句骂的事了。”
嬷嬷想了想也对,丰云自小体弱,挨不挨得住还不一定,要是明日闹出什么乱子,更是大罪过。
她感激地福了福身:“那就有劳县主为我们公主遮掩一二了。”
容卿指了指旁边的朝麟殿:“也别回去了,就在那边休息吧,明日醒来直接过来,别让人瞧出不对来。”
那嬷嬷点头应是,蹲下身拍了拍丰云的肩膀,抱着迷迷瞪瞪的她退了下去,去了旁边的朝麟殿。
人走后,容卿敛去一身柔软,清冷地看着外边的月色:“话有传到兰惠妃那儿吗?”
青黛点了点头。
“那就等吧。”
月上柳梢,枝头披着恬淡月华,将大地铺上一层银色,好像落雪的冬日,深夜中,一宫人鬼鬼祟祟地左右环视,偷偷地趴伏
在东章门外的一棵柳树旁。
这条路她像是来了无数次,从兰惠妃的清漪殿到凤翔宫,大盛皇宫有森严的卫禁制度,没有敕令不得擅入宫闱,但她已熟能生巧。
她并不是要进去,东章门有人把守,若是闯入,轻则八十大板,重则斩刑。她只是在那里看看东章门有没有皇帝的御驾步辇,今日惠妃娘娘不知从哪听说陛下每日深夜都要到皇后灵前忏悔,所以要她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她在这里看了很久,确定陛下不曾来过。也是,场面话虽然说得好听,可陛下在皇后生前对她那么不留情面,死之后也不守在灵前,这哪像有情谊的样子,不过是在群臣面前做做样罢了。
彩秀看了半晌,觉得自己可以回去交差了,就在她将要转身的时候,一道破风声呼啸而过,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一震眩晕,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云卷云舒无声,月光若隐若现。
承乾殿,李崇演靠在龙榻上,一只手持着那封字条,在昏暗的烛光下反复端详,张成看陛下眼睛眯成一条线,想着要加灯光,却被他拒绝了。
永安是容卿的封号,当年他想要给父母双亡的容卿赐封时,这封号是他和卓闵君一起定下的。
“永安,这个地方好,寓意也好,永世安宁,永远安好,卿儿这孩子命苦,我只想她以后能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不然就封永安吧?”
李崇演慢慢抬头,似乎能看到罗帐旁的妆奁镜台旁,一女子侧身对着她笑,可是那张脸,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人心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与她夫妻三十载,其中情意岂是说没有就没有的?只是两人之间横着一个卓家,卓家不死,他心不能安,卓家不死,她背后就永远有一座稳稳的靠山,让他一面对她来,总能想起自己夺嫡之时屡战屡败的不堪,想起卓家因对他的扶持而生出的骄纵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