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朝观亭月摇摇头,“哎,哥如今诸多琐事缠身,商会的大小生意忙不过来,还有那满街打着咱家旗号招摇撞骗的‘佘’要处理,多半是赶不上一场一场的看我未来妹夫们比试了。”
观亭月还要再挣扎:“我看不如……”
后者匆匆将外袍一披,给了她半个后脑勺,挥手说,“剩下的余管事会打理,哥先走一步,等你上台比武了一定来看!”
她伸出手:“可……”
才“可”了个开头,观长河已经带着他的生意人们走远了,留下她这个在风中兀自凌乱的正主,和满地摩拳擦掌的未婚夫们。
*
余氏商行大东家给亲妹妹招婿的消息很快便不胫而走,仅是当天,报名的青年男子直到入夜都还未全数登记完毕。
庙会场点着烛火挑灯奋战,几个十分会见缝插针的小贩支起扁担在排着长龙的人群里卖面卖点心,生意颇为红火,简直供不应求。
观亭月用饭时听到江流说起,简直头都要大了。
“姐。”他咬着竹筷,忍不住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真的要陪大哥搞这个什么……什么招亲吗?”
“不然呢?”她夹了块排骨,“你大哥场子都搭好了,我能不去么。”
江流居然有点着急:“如果最后胜出的人并非你喜欢的呢?你也要上花轿吗?”
观亭月将叉烧包堵进他口中,意味深长,“你没听大哥说,最后一场是武试吗?”
少年半晌合拢嘴,咬了满齿叉烧浓香的酱汁,恍惚明白了什么。
“慢慢吃。”她放下筷子,准备找个清静的地方练两套刀法提前活动活动筋骨。
甫一行至门前,燕山正好迎面走来,他今日穿着一身深色的常服,乍然出现在尚未黑尽的月色之下,隐约还带着府宅外人间烟火的清寒。
大概在两人相距三步的地方,燕山忽然无端停下,用貌似不经意的口气道:“喂。”
“听说,你哥在给你招亲?”
观亭月差不多快和他错身而过了,闻言驻足回头嗯了一声。
“是啊。”她眉眼忽的一压,压出一点浅淡的桃花,“嘉定三千美男任我挑,怎么,羡慕吗?”
“谁要羡慕你这个。”他斜眸一瞥,随后漫不经心地轻嘲,“三千个,你倒是不挑,消受得了吗?”
“哦,也是。”观亭月和他对呛,“你如今贵为侯爷,想进你侯府的大概也不止三千个。是不必羡慕我。”
燕山眉峰皱了下,冷哼着刻薄道:“你当我是你么?相亲从永宁相到嘉定,急着赶着把自己嫁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恨嫁成疾。”
“家中长辈多,又不是我主动招惹的……”她讲到这里一顿,眸中染上些许意外,“你不会,真的还没成亲吧?”
后者习惯性地抱起双臂,不以为意地反驳:“我为什么一定要成亲?”
说起来也奇怪。
好像在观亭月的潜意识中,总觉得燕山如果离开了观家军,应当会早早地成家,生子,儿孙绕膝。
原本他少年时看上去那么不合群,但似乎也并非不爱热闹。
因为每当她回忆从前的时候,旧日的画面里,燕山虽然常常只是远处近处的一个背景,却一直是在的。
思及如此,观亭月轻轻一笑,“不成亲,就必然要被人视为异类。我嘛,倒是还好,旁人顶多嚼些‘悍妇’‘暗娼’的舌头,你可不一样了,多半会被人当做是断袖。”
他显然对这个词描述不太喜欢,“我哪里长得像断袖了?”
随即又意识到什么,“有人在背后骂过你?”
“断袖也不是非得要模样阴柔秀气,”观亭月神情别有深意,“如你这般形貌气场的,反而很招那些小倌儿的青睐。闲来无事上花街走一趟,保管吃香得很。”
燕山听得直皱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都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三教九流里混,看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他却没再往下计较,“刚才问你的还没回答我,谁说过你是暗娼这种话?”
观亭月的视线缓缓落到了其他地方,似乎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提起那样的话头,她便转过身去,给了个模糊至极的答复。
“市井里的闲人。”
凡夫俗子茶余饭后,总要谈些不着调的八卦,谣言也好,真实也罢,都是唇齿舌尖上一走,未必能有多少入了心。
“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罪恶滔天之徒。”她迈开步子,“起初我也生过气,打算要报复。”
“后来夜里潜进这些人的家中,忽然发现他们也只不过是一些穷苦的老百姓——原是世道的浑浊造就了刁民们的鄙薄无知,想一想,作为英雄之后的我便大度的原谅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