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一边更加厉害,沿途大大小小的余家店铺活似炸开了锅,各店的伙计宛如成百上千的鸭子,一个比一个能叫唤。
“时兴的妆花缎、凤尾锦,买三件就送银质镶玉牡丹发簪一支!”
“刚出炉的枣条白糕、梅花包子、玫瑰酥饼,满百文省十文。”
“余记酒楼祝夫人寿比南山,今日来用餐的客人点菜及送一道‘韭菜肉盒子’。”
……
说是给东家老板娘庆贺,瞧着却像是一场大狂欢,闻声而来的百姓们在店里挨山塞海,为了占那一点诱人的便宜,简直能踏破门槛。
而其余商铺显然被压得黯然失色,门庭寥落,连自家的跑堂和店伙都比别人低一等似的,个个无精打采。
拐角的土地庙旁还搭着一个挺大的台子,披红挂绿的戏班在上面翻跟斗,惹得无数观者拍手叫好。
跟斗翻完,班主喜气洋洋地给大伙儿拱手作揖,他臂弯挂着只小竹篮,往里头抓了把糖果、蜜饯就朝台下洒,一帮垂髫小儿早等候多时,撅着腚满地搜刮。
“夫人近日过寿,我们老爷希望也能与诸位同乐!还请大家多多捧场——”
好家伙,人家是卖完了艺朝人要钱,到他们这儿成了自己演完还给观众赏钱的。
观亭月和燕山一路走来,不得不叹为观止:“这到底是个什么败家子?”
亏得这位富商没投生到帝王家,否则还不知能养出多少千古留名的祸国妖妃。
在四处张灯结彩的映衬之下,嘉定府衙的冷清就突兀得格外醒目了,招摇的红灯笼在此地戛然而止,又在另一处重新鲜艳起来,把官衙方圆几丈团团包围,圈出一块巍峨森严的重地。
观亭月老远便看见白上青身边的小厮站在角门处和卖炭翁讨价还价,脚步一顿就想上前。
燕山却没动:“作甚么去?”
“来都来了,去问问早间那桩命案的情况。”她解释,“白状元刚到任,怕是忙不过来,能帮上忙也好。”
他闻言不太明显地垂眸表现出了一点犹豫,终究还是未说什么,跟在她旁边。
“每月一两银子五筐炭,行就这么定了……月姑娘?”
小厮赶紧朝观亭月见礼,顶着两团被冻红的脸蛋,“是您哪。”
她略一颔首,“白大人呢?”
“我家公子?他在的,您找他吗?来,这边请——”
果然有后门就是好办事,想当初在永宁住那么久,要见个知府还得上下打点,无所不用其极,银子花出去,连个门框也没摸着。
小厮在前面领路,很快就进了内堂后院,“公子在书房看卷宗,说是才到一处新地方,得从案卷开始了解。”
正交谈间,白上青的声音从房中传出,“余先生,你明知道官府征购这批粮是为疏通宕昌河渠所用,如此惠泽百姓的事,何必非得咬着价不松口呢。”
里面另有人话音浅浅:“白大人,我又没说不卖。咱们余家年年都是这个价,您硬要砍一成是个什么道理?要说修渠乃是朝廷拨款,这钱用不着您自个儿掏腰包吧?”
白上青:“……”
废话,那还不是因为上一任把钱败光了!
观亭月闻言看着那小厮,“屋里有客人?”
小厮约莫也是才发现,十分抱歉地赔礼道,“大概是余家的老板,公子应是正在和他谈事情。月姑娘你们不妨先去偏厅坐一会儿?”
她点头表示没意见,“也行。”
随后又在心里好奇,余家夫人的寿宴搞得这般轰轰烈烈,还以为东家是个年过半百,大腹便便的中老年男子,不承想嗓音竟如此清越。
她同燕山两人自书房门前侧身而过,冷不防和房里的人视线短促地一交接。
对方言语占得上风,刚要再借机内涵新知州两句,眼神却在看到观亭月的刹那蓦地收紧。
白上青握着茶杯正琢磨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就见先前还游刃有余的奸商猛然拍桌而起,叫了声:“啊!”
他一手茶水险些泼对方一脸。
门外的人被啊得硬生生定在了原地,就这样和里面的人遥遥对视。
那青年一身华贵繁复的锦衣长袍,金冠束发,腰配玉环,翡翠的大扳指流光溢彩,整个人俨然一个行走“珠光宝气”。
白上青一头雾水地瞪眼睛里外打转,没明白这剑拔弩张地谈着生意,突然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紧接着,就听这人几欲破音地叫道:“啊啊啊——小月儿!”
观亭月的双目顷刻间像是打进一束光,亮得无比鲜明,“大哥!”
“大哥?”
燕山看她的秀发在自己眼底下迅速一闪,人已飞快地转进了房中,毫不避讳地朝那青年人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