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见她翻得认真,方才开始解释:“这些信是天罡骑在一只废弃的火盆内找到的,伏首山从混战起便已不再作为军械库使用,多年以来除了石善明并无外人涉足。叛军占领山谷后,将观家军留下的旧物收拾至这座山洞内。
“我猜测,观老将军当年兴许是阅信之后放于盆中焚毁,但因为什么原因走得匆忙,并不知信件没有彻底烧干净,火便熄灭了。”
若是要烧的东西一口气放得过多,倒也不无可能。
观亭月微微赞同地颔首,继续往下看。
起初二人还只是兄友弟恭的问候,然而越往后翻,书信里的气氛便逐渐肃杀起来,大伯的言语间多次有提到“太后”与“帝党”,文风也开始晦涩难懂,用了不少借代之词,想必是怕落入他人之手借题发挥。
他让父亲小心朝中局势,切勿使观家太过出头,立于风口浪尖。
大奕末代时,朝廷主要分两派,一派是以太后为首的“后党”,另一派则是以宣德帝为首的“帝党”,彼时太后势力权倾朝野,一手遮天,也难怪她爹会急于焚烧这种信件。
观家当年为了自保求全,因此算是“后党”一派,宣德帝自幼被“垂帘听政”,根基实在太不稳了,除开一部分誓死效忠皇权的老顽固们,基本无人可用,形同虚设。
可当她仔细琢磨时,却发现信中有许多隐晦的文字,看得出她们家好像也并非全然拥戴太后。
诸如“西宫执政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大奕之将来不可尽倚仗妇孺女流……老宅‘秘密’定要严防死守,以备其百年后不时之需。”“如今天下势乱,四方动荡,十年内必有大战,‘秘密’一事,乃我朝东山再起之根本,不可落入西宫之手……”
通篇看下来,“老宅的秘密”等字眼竟出现了不止一次。
观亭月喃喃自语:“我爹离开西南后,便奉命往东急行去镇压起义军了,这想必是他临走前匆忙烧毁的……不过,什么是‘老宅的秘密’?”
“怎么?”燕山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你也不清楚?”
观亭月如实摇头:“父亲没有告诉过我这些。”
她若有所思:“观家老宅在京都,而今理应成为朝廷的所有物了,也不知眼下是谁在住?”
燕山忽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擒获叛军的当天一发现书信,我便即刻命人快马加鞭上报了皇帝,朝廷派出内卫迅速将观家老宅里外查了个遍。
“就在昨日,我收到了京城八百里加急的回信。”
观亭月听他话里有话,略一扬眉:“你们查到了什么?”
“一间密室。”
他道,“准确地来说,是在你父亲书房中找到的。”
书房里的密室……
她好似有很模糊的印象,那许是在极小的时候了,因为年岁渐长后,观亭月便跟随观林海四处征战,一年也不见得能回家一次。
她紧接着问:“密室里有什么?”
燕山一声懒散地轻笑,耸了耸肩:“密室的门上了锁,内卫被挡在了外面,至于里面有什么……这便是我今日找你来的目的。”
观亭月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可惜要让你们失望了,因为我一样毫无头绪。我爹平素谨慎,也许对他而言,我还不是一个可以托付机密的人。”
她说完又感到不解:“……既是这般好奇,你们为何不直接暴力破开?凭京城内卫的手段,还对付不了一扇门?”
“那是道石门。”燕山把盛放书信的羊皮袋子给她,“今上看过我的奏折后,总认为能让前朝大将谈之色变且郑重紧张的东西说不定会是传国之宝,故而不赞同使用炸/药,怕引起密室坍塌,得不偿失。”
“所以……”观亭月装好信件,“他要你替他找到钥匙?”
“皇帝么,对于前朝之物大多耿耿于怀,总容不得自己的江山里有别的沙子,当然也不甘心让其余珍宝流落在外了。”他也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议论当今,随侍听进耳朵里都跟着捏了把汗,好在周遭的皆是自己人。
“看样子观老将军对待儿女也并非一视同仁,他没把这个秘密告知你,想来是交代给了你那几位兄长。”
“如何?”燕山从容地望着她,眼里有微不可查的促狭,“要不要与我合作?我想,你们观家的旧宅,就算你不知情,线索大约也会比我掌握的多。”
观亭月轻描淡写地一笑,觉得他这话有趣:“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会帮你呢?”
燕山毫不示弱地回了个同样的笑容,“你难道不想找到你那几个哥哥的下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