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棒槌衙役收了好处,嘴里也能讲点人话了,“这倒是没问题……不过,你见大人打算作甚么?”
“我可得提醒你,最近侯爷驾临,大人忙得焦头烂额,不一定肯为你那芝麻绿豆的琐事开尊口。”
“哦,我给知府大人送一样东西。”观亭月走上前。
几个官差发现了她手中裹了油布的礼物,纷纷凑了过来。
“什么东西?打开看看。”
她甚为骄傲地拆开系绳,“是把刀。”
古战场上吸饱了人间戾气与日月精华的匕首在烈日下虎虎生威,铜鞘一拔开,澄光瓦亮的刀锋杀气腾腾,简直能晃瞎人眼。
四周瞬间一静,空气有片刻凝滞。
燕山的车驾路过官衙门口时,帘子掀起一角,正瞧见满府捕快集体抽刀出鞘,摆开阵势,那场面之壮观,好似下一刻整个永宁府就要被敌军攻占了。
想当初石善明都没这待遇。
“怎么。”他偏头稀奇地随意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好汉找朝廷示威来了?叛军的余党现在都这么明目张胆吗?”
马车堪堪拐过街角,视线一转,就看到观亭月立在街上,背影颇有几分壮士赴死的萧索。
燕山:“……”
他当下开口:“停车。”
随侍将车刹在一座酒楼旁,乍然望去便会以为是前来采买饮食或用饭的客人,并不十分突兀。
燕山倚着窗边,目光探出一缕。
这位置很难清楚的听到什么言语,见她嘴唇在动,约莫是解释着什么,而后上前一步,对面明晃晃的朴刀登时咋呼的“哗啦啦”响成一片。
间或还伴随着几声“你不要过来啊”,很是热闹。
也不晓得那群捕快究竟是怕,还是胆大。
观亭月明显流露出些许的无奈,当然是不会真的强攻硬闯,也不会与他们计较,只又退了回去,双方尴尬而沉默的对峙半晌,到底还是她摇摇头走了。
她准备干什么?
燕山略一琢磨,吩咐说:“跟着前面那个女的。”
“小心一点,她警惕性很高。”
马车不敢缀得太近,在长街尽处就得停下。
观亭月似乎不是没有目的的乱窜,她沿途不住搜寻着周遭,像是在找何物,行了一会儿脚步微顿,压头便走进了一家店。
“当铺?”
他看清招牌后轻皱眉峰。
观亭月远远地同店主交涉了两句,随后解开重叠裹好的布包,那里面露出古刀深邃厚重的一角。
这柄刀燕山是认得的。
若谁有心清点观林海的遗物,还留在世上的,恐怕已不剩几件了。
那是其中之一。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光有些微闪动,“野鹤滩古战场……连这都卖,她就真的这么想要?”
外面的随侍以为是在同自己说话,侧身来问:“侯爷,有什么吩咐?”
车内却静默许久,久到驾车的亲兵都忍不住朝后瞥了几瞥。
“掉头。”他忽然道,“去府衙。”
第16章 我想求娶姑娘。
观亭月还是没能把古刀给当掉,倒也不是舍不得,原想直接换成银钱拿去买通衙役和知府,但倘若只是真金白银,反而没有古物来的有收藏价值,就怕这知府大人看不上眼,届时便得不偿失了。
她在长街上踯躅踌躇半晌,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回到十字街后巷去摆摊。
——没办法,摊位每月一吊钱的租金,白白空着简直令人肉疼,就算没生意,站也要站两个时辰,她才能好受一点。
已是天罡营入驻城内的第三天,百姓们似乎逐渐习惯了街上巡逻兵的存在,开始外出正常的采买做营生,集市里来来往往,南腔北调,什么声音都有。
方晴在旁边给父亲看摊子,晃着两条小短腿,听观亭月讲早间在官府门外遭遇的经历。
“真奇怪,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她摊开掌心,不解地打量自身,“他们至于摆出那么大的架势来对付我吗?”
“我猜,八成跟这个东西有关……”方晴说着,从桌下掏出一本崭新的册子,上面斗大五个黑字——《永宁战神录》
观亭月:“……”
什么玩意儿?
“月姐姐不知道吗?是赵公子让人连夜书写印制的,近来大街小巷的货摊和书局全传遍了。”她唰啦啦的翻,“咱们家也去进了一批,卖得很好呢,昨日一抢而空。别说这姓赵的还真有经商的天赋,一方面还了你的人情,一方面还赚得盆满钵满。”
观亭月感到胃疼:“我看他写这事儿其实就为了赚钱吧……”
随后又涌起一股苍凉,自己作为书中的紧要人物尚且穷得叮当响,他一个旁观者却能拿她的经历大赚一笔,还有天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