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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归来时(27)

燕山不着痕迹地一眨眼,将先前的片刻走神盖了过去,“没事。”

说完,他又顿了顿,“那架马车,是往什么地方去?”

随侍再抬头时,正瞧见观亭月登上车辕,他回答说:“永宁城,他们都是城里的百姓。”继而又孜孜不倦地想替对方捞点好处。

“侯爷,您是不是打算给这位姑娘赏点什么以示嘉许啊?”

人家可是徒手宰了石善明呢!

换作是他也不一定能保证全身而退。

耳边只听闻燕山轻轻哼笑了一下,那语气似是而非,不好琢磨。

“她瞧不上。”

*

车上有外人在场,江流不好继续追问。

惊心动魄了大半夜,又饱受血光之灾,这一路沉默极了,除了观亭月,大家都睡得四仰八叉。

待得远处天光乍破的时候,永宁城门便已朦朦胧胧地入了眼。

现下还太早,街上连早市也没开,不那么宽阔的道路间冷冷清清的。

商队入城以后,住在附近的居民便陆续下车离开,自行返回家中或是联系亲友。

辞别了方晴俩父女,江流追着观亭月走进民宅区狭窄的小巷内。

“姐,干嘛不行啊?”

“你说那个侯爷是咱们家当年的扈从,必然也是爹收留过的人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对他有恩在先,请他出面帮点小忙不算过分吧。”

眼见她越走越快,他小跑着跟上去,嘴里喋喋不休:“但凡能接济我们一点点儿,你也不用起早贪黑,奶奶也不用担心你了,不好吗……”

一直脚步未歇的观亭月忽然停了下来,江流没刹住自个儿,险些一头撞上去。

她回眸看向自己年少的弟弟,被两侧房舍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你说错了。”

“我们对他不算有恩……至少我没有。”

江流听得云里雾里,本能地开口:“什么意思啊?”

立在晨曦中的女子眉眼间无端染上几分模棱两可的暗昧,神秘地冲他一笑,“因为我……”

她特地卖了个关子,“当年曾与他一夜春宵。”

江流差点就平地摔了。

耳边只听见观亭月轻慢地补充道:“然后我就把他给扔了。”

说完,便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未经人事的少年被这猝不及防丢过来的雷炸了个晴空霹雳,半晌没回过神来。

江流原地细细把这几句话里的信息品味了一遍,怎么听着都有点始乱终弃的味道。

他贼兮兮的缀在观亭月背后,带着显而易见的求知欲,底气不足地说:“什、什么叫扔了啊……就是说你们……‘那个’了之后,你翻脸不认账,不让他进我们家的门,是这个意思吗?”

毕竟彼时的观家声名显赫,又仅有一个女儿,想倒插门的青年才俊也不在少数。

没想到观亭月却说“不是”。

“我并非不让他入赘,我是把他扫地出门了。”她语调近乎平稳,“各地各支的观家军甚至其他关系密切的正规军里,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等同于刺字放逐。”

江流当下怔住。

老爹捡回来的都是孤儿,“扫地出门”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不用细说也知道。

观亭月侧目看着他的反应,“所以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去找他了吧?”

“他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恐怕今生也只买老爹的账,你想找他要好处,就跟去找死差不多——可惜,当初施于他恩泽的人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她们边走边说,没留意到朝阳把一道拉长的影子打在脚边,紧接着便听见一个苍老且缓慢的声音:

“你俩再晚点回来,只怕我的坟头草也快赶上你们那个短命鬼的爹了。”

两人同时一愣。

观亭月转过头去,简陋的房舍就在面前,家门口的台阶下,瘦小的老太太正拄着拐杖,一双犀利的眼睛阴晴不定。

第11章 (修)她们一家三口人的确是……

“奶奶!”江流先给吓了一跳,随即挑她措辞的毛病,“您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童言无忌,快呸呸呸。”

他想靠装“孝子慈孙”来转移老人家的注意力,然而老太太今日竟不吃这套,仍旧入定似的沉着一张脸。

知道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连观亭月这种视脸面如性命的,都捏着鼻子半生不熟地上前卖乖,“奶奶,您起得这么早,吃过饭了吗?不如我去给您买奶酥饼……”

后者朝天送了个白眼给她:“起得早吗?我压根就没睡。”

“家里一个两个悄没声息的不见,还指望我能睡得着?你们是真当老人家心大啊。”

她说着,拐杖朝地上连跺数下,把姐弟俩跺得直缩脖子。

江流忙抱起祖母一条胳膊,使出浑身解数可劲儿地哄着:“奶奶,你不知道,我们是去拯救苍生了,一整个山谷的百姓都是我们救下来的,厉害吧!改明儿我慢慢同您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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