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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归来时(193)

那小刀在指尖翻花般的纷繁一闪,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将沉甸甸的三层五花划作四方均匀的几大块,整齐得令人心旷神怡。

我刀工真不错。

观亭月叉着腰欣赏了一番盘子里的成果,对自己表示满意。

接下来是要把肉过沸水去血沫,她生起大火,凉水入锅,煮上一盏茶的时间,再用筷子一一挑拣,沥干多余的水,放置旁边。

白水煮过的肉多少有点能吃的状态了。

观亭月登时信心倍增。

“也不是很难嘛。”她愉悦地自语着。

下一步……下一步……

按照笔记上所写,这会儿需要“炒糖色”。

她三哥曾经表情肃然的再三叮嘱:“东坡肉不炒糖色,是缺少灵魂的!”

观亭月取来一罐子白糖,正要倒油时无端迟疑起来。

是先放油,还是先放水?还是先放糖?

“……”

纸条没带在身边,已经全然不记得顺序。

她在三样调料中反复横跳,觉得反正最后也是要混成一锅的,那么谁先谁后应该没多少区别吧。

油这种东西,看上去就比较重要……先放油好了。

她心想。

灶口又被添了一把柴,烧得热火朝天,铁锅很快就冒出几缕白气,平静的油面下暗潮汹涌。

燕山无所事事地支着头,两指拈住信手折来的一枚小草心不在焉地打转。

观亭月叫他不许问,他就真的不问了,然而一个多时辰未免太难等……有心想说自己能不能先上别处逛一逛。

午后的暖阳照得人昏昏欲睡,正是在这时,耳边传来一股极凶残的炸裂之响,噼里啪啦,活像在里面放了捧烟花。

裹满油脂的水在大锅内欢快肆虐地往外炸,四面八方无一幸免,杀伤力极强。

观亭月震惊地往后退了两步,大概没想到一口锅加上油水竟能有如此大的威能。她暗道:莫非是油放少了?

紧接着又江湖救急般往里再浇了一大勺,想压压那几滴凉水的气势。

这油刚下去,一团明火登时窜天猴似的升腾上来,居然冒了有四尺高,气焰嚣张地给了她一点颜色看看。

她视线跟着上下挪移,长见识地赞叹一声。

“哇哦。”

如此大的阵仗,燕山哪怕坐得再远也该注意到了——他又不瞎。

观亭月凭一己之力将整个庖厨闹出了炼丹炉的架势,油水四溅,大火扑面。

他当即把草根丢开,一个箭步冲进去。

彼时铁锅内的火苗已然降了下来,正风骚地迎着气流招摇,边上的观亭月许是还在琢磨这把火是如何烧起来的,目光略有些凝滞。

燕山立马将她往旁侧拉开,举目扫视,抓起竹篮中的一把青菜便扔了进去,不管不顾地以大火迅速炒了一盘焦香清爽的小菜。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他将盘子在灶台上一放,焦躁且无奈。

双眼仅仅从周遭准备的这堆食材里一晃悠,燕山瞬间便明白了,也懒得再问她,索性自己挽起衣袖,就着她没做完的工序继续往下。

观亭月看着他动作麻利地炒好了糖,捞起切得方正匀称的肉块往里一倒,翻动锅铲给五花上色。

“你会做啊?”她惊讶,“几时学会的?从哪儿学的?”

“以前混军营那会儿。”燕山手上不停,“在营地火头军处偷的师,这里偷些,那里偷些,多多少少就会了……一边儿去,别挡事。”

他刚被逐出观家军的时候,曾经辗转于大奕朝各类将军麾下。

有那么一日,听人说麒麟营的伙夫烧饭味道很不怎么样,比起别处差得太远。彼时的燕山总以为自己还能有回去的机会,就想着等学了做菜,以后便可以烧给她吃。

只是,他从未料到观家也会有覆灭消亡的一天。

燕山抬手挥开观亭月,捡起葱姜蒜等香料混着肉一并翻炒。

她原本准备的“还人情菜”,被人情本身捷足先登了,这么一来仿佛变了味。

观亭月一面深感愧疚,一面又认为自己除了切菜着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只好戳在一旁静静地瞧着,随时待命。

锅铲舀了一勺酱油、一点醋与些许料酒,带皮的五花不多时便染上浓郁的红棕色,有鲜香的气息弥漫开来。

燕山应对如常地添料煸炒,他袖子正卷在小臂以上,劲瘦有力的筋脉随之起伏跳动着。

偶尔那么一用劲,菜和肉便唰啦扬到半空中。

竟然还会颠锅。

看这炫技的模样,真挺有两把刷子的。

燕山将铲子在边沿轻轻一磕,刚抬手回身,观亭月立即眼观八方地端起一大碗清水给他奉上。

后者瞥了她两眼,接过东西,语气里是嫌弃并着纵容,“行了,别碍手碍脚,出去等着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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