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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归来时(167)

观亭月是被甩出去的。

狼狈又乏累地在草地里滚落许久才停下。

她的脸埋于湿润清新的泥土间,满脑子空白,竟没有多少勇气直起身,整个胸腔,整个人皆透着一股无能为力的消沉。

突然,撕裂的痛楚猛地从头皮传来,有人拎着那一大把青丝将她自下而上狠狠地拽起。

“哟。”对方的话音听着十分刺耳,“还是个女的!”

火把摇曳的光瞬间亮在眼底,迫得人几乎抬不起眼皮。

观亭月依稀能感觉到有不少人围聚在自己旁边,她视力浑浊,看什么都是朦胧模糊的影子,印象中只是一张,两张,许多张笑容下流的脸不住晃动。

她被口音各异的污言秽语塞了一耳朵,但很奇怪,这刻居然没有太多愤怒的情绪。

如果是放到平时,以她的暴脾气肯定是要大闹一回,让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而彼时的她什么感觉也没有,空洞得如同一具缺少思想的皮囊。

只忽然觉得,就这样死了也好……

一人捏住下巴,强硬地把她的头抬到火光能照清的地方,视线里生得歪瓜裂枣的嘴正卑劣地弯着弧度。

他命令左右拿来什么东西,“把上回去黑市淘来的好东西给她试试。”

男人的两指捏着一粒药丸,试图往其口里塞,然而这少女的骨头实在太倔强,无论如何也撬不开牙关。

“妈的……”

就是在这时,观亭月的目光倏地一冷,张嘴喷了对方一脸。

她方才表现得过于心如死灰,这会儿骤然发难,搞得男子防不胜防。

他连退了好几步,勃然大怒地骂了好几句脏。

“臭婊/子!”

“哥,你站远些。”

不远处的矮小男人不知从手中的布袋内抓了一把什么玩意,当空就劈头盖脸地洒向观亭月。

她正要躲避,斜里一声近乎扭曲的嗓音嘶吼着刺进来。

只见一个黑影幽微闪烁,骤然往此处横冲直撞。

那声音远远听着,只像是什么凶性未除的野兽。

来者仍旧清瘦,形销骨立,哪怕养了这许多年也未能把他养胖,身形倒是越长越颀长,宛如一把笔直又坚韧的长/枪。

燕山到底是个大男孩了,体格比及成年男子也不相上下,让他这样突如其来地狠狠一撞,摁着观亭月的两个士卒登时便松开了手。

不明的白色细粉兜头飞扬。

燕山不管不顾地挡在她面前,自然没来得及闭气,立刻呛得咽喉生疼。

“咳咳咳……”

观亭月手脚失去了束缚,头脑在这一刻瞬间恢复清醒。

她双目一阵清明,余光瞥见角落里被擒来的军马,便一把扶住燕山,吹了个响亮的哨。

那匹白马性子本就暴烈,三四个人才勉强拉稳,乍然闻得熟悉的哨音,狂躁地踢开周遭一干人等,嘶鸣着往他们俩跑来。

趁着这短暂混乱的机会,观亭月捞起燕山跳上马背,愤恨又凄厉地喊了句:“驾!”

冲出人群。

*

清冷的月华宛若染了血色,连山石树木也笼上一层不易擦肩的红。

马蹄伴着风声,在山中异常清脆明晰。

起初她还能听到身后紧追不舍的怒骂,渐渐地出了上阳谷,踏进那一地旷野,敌军的动静就缓缓的远了。

白马是观林海送给宗帮的,以奖励他在考校中年年第一的好成绩。

这是与自己那匹玄马不分伯仲的良驹,它如今出现在肖秦的兵将手底,也就意味着宗帮已经……

观亭月不敢再细想下去,只任凭坐骑恣意放肆地往前奔跑。

下半夜云开雾散,群星忽的闪耀在她头顶,宏大的天河长得看不到边际,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原地踏步。

这附近就要到常德地界了,有驻军巡视,肖秦不会冒险深入。

可她仍然没有要勒马的意思。

说不清跑了多久,多远,又跑到了何时何地。

白马终于疲惫不堪地放缓了脚步,总等不到背上的人喊停,它便自作主张地驻足,打了两个响鼻,表示自己累了。

观亭月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茫然环顾四周,那种瞬间安静的孤寂感将她重重淹没。

这一刻,风声都显得格外诡谲,像有许多人在遍野里低低细语。

她打了个冷战,呆呆地放开缰索,把意识不清的燕山拖下马,吃力地往前。

近处有一间破旧的破木屋,或许是猎户、樵夫遗留的居所,大概荒废了许多年,门扉窗户无一完好,四面都在漏风。

她一脚踹开门,将少年放在角落堆满的干草上,精疲力竭地背靠破窗,瘫坐在地。

正对着的,即是张摇摇欲坠的蜘蛛网。

山蛛从大网的一端窸窣爬到中央,沉默地盯着屋中的两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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