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此人的嘴除了阴阳怪气自己,也不会再有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一旁的燕山直起身,冲她无言的摇头。
“别花功夫做那些没用的事情了,观亭月。”
黑衣人胜券在握地闭上眼,“你,我,还有这安奉中毒的城民,注定是要一块儿下黄泉的。”
她眉头细微地一聚,五指处的劲力既未松懈亦未加重,只突然曼声说道:“当年,我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
“你知道为什么我提出要去城外求援的时候,仅有你们站出来,主动请缨吗?”
男子的睫毛倏忽动了动。
听她接着缓缓补充:“因为旁人都明白,外面是不会再有兵将支援。而城内情况严峻,战力吃紧,不能再减少兵力,故而——”
男子的双眼逐渐睁开。
观亭月:“大家皆是抱着必死之心,誓要与此城共存亡的,除了你们。”
他赫然瞪大细目,语气竟急促到变了音,“你胡说!”
这几个字蓦地就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如果彼时你们没有表露的那么积极,我或许会另作考虑,让这队赴死的先锋改由他人自愿上场。”
“你胡说!这是你的圈套!是你故意的,你故意要陷害我们!”
他的声音似乎咆哮着想盖过什么。
观亭月近在咫尺的眉目显得格外冷冽,精致的杏眼压成了一道危险的线,她一字一顿,“错了,这是你们咎由自取。”
“观亭月!——”
“我告诉你,就算时光回溯,让我重新选择一次。”她冷声道,“我还是会这样做的。”
男子愤怒的双眸里血丝显而易见,他整个眼圈骤然通红,暴起的情绪使得脸色异常离奇,好似就地便要炸开。
正当此时,观亭月蓦地感觉到鬓角有冰冰凉凉的湿意,她抬头的瞬间,眼前不受控制的黑了一下,等待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这疏离又苍茫的天,终于下雨了。
零落的水珠星星点点地洒向人间,浇灭了浑浊翻覆的烟霾,继而在大地上方笼罩一层干净朦胧的白。
是真正的水雾。
她把目光收回,神色里更多了几分从容自若。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那片埋着毒瘴的官道,经她脚踩过的两个痕迹尤为显眼。
来者的轻功本就出神入化,如今没了周遭瘴气的阻碍,愈发超凡卓绝,活像一团小旋风,来无影去无踪地追至此处,稳稳驻足。
“三哥。”
观行云裹挟着冷气落在她面前,抹了一把汗,笑说,“小月儿——可算赶回来了,真怕你出事。”
男子一看见他怀里抱着的人,悠然自得的姿态荡然无存,顷刻惊愕地把脖颈用力垂下,想进一步瞧清对方。
躺在观行云臂弯间的,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生得颇为白净。他紧闭着双眼,吐息清浅,半点声响也无。
竟不知是安睡着,还是昏睡着。
观亭月一错不错地留意着他的反应,至此才好整以暇道:“见你这般神态,那么我猜想的应当没有错。”
“观亭月,你!——”
“你姓向对么?”她对此人的无能狂怒视若无睹,“向和甫,昔年挑起事端的,你们这帮逃兵的主谋,是你哥哥。”
男人紧咬着牙关,鼻息莫名急促,许是被她说中,也许是由于喘气艰难而无言以对。
“难怪我那时问你姓名,你却找别的话岔开。”观亭月笑得似是而非,“是怕我认出你的身份来,好去找付姥姥——这孩子的外祖母,对吗?”
“你明白她若得知城中受困一事,必然会多加阻拦,没准儿还要影响你的计划,所以你提前寻了个借口,将他俩送出去。”
“那又如何!”他厉声反驳,头一回面露慌张,“此事是我一手策划,与他们无关,就算官府要追究,也查不到一个小孩子头上!”
“对,你说得对。”
观亭月并不着急,“我想你从始至终都是瞒着他们的,不然大可往水井或是溪流中投毒,犯不着搞这些花样。”
男人正欲说话,她却不紧不慢地补完剩下的话,“所以我猜,你为了不惹他们怀疑,多半没有喂自己的小侄子吃解药,是不是?”
向和玉表情大变,他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紫,一时间难看非常,“观亭月!你对廉儿做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面前轻飘飘地传来一缕浅笑。
那位一向正直不阿,浩然高义的女将军,此时此刻瞧着竟有些许邪佞阴鸷的意味,戾气十足地拿眼光睇他。
“我能做什么?”她慢条斯理道,“我不过是带着他从你布置的瘴气里转悠了一趟罢了。”
“反正儿子不是你的,想必你也不会心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