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稔梦正稠(4)
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恭敬却又畏缩地站在一旁望着子衿,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什么都没有说。
“不就是几个杯子吗?至于紧张成那个样子吗?”她从包里拿出几张红票子就砸到了那个服务员的身上。这个男子看着散在地上的钱不知所措,战战兢兢。最后还是服务小生把钱捡了起来,全部还给了子衿。
“子衿。”我唤着她的名字。她还是默不作声,也没有看我。我真的没有想到那会是现在的子衿的作为。我记忆中的尚子衿,从不会仗势欺人。即使有着优渥的家世,子衿一直很质朴,接地气。而此刻的子衿怎么会像是打发乞丐一样,对待一个人呢?话又说回来了,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审判她呢?这几年,她所经历的,我也无从知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我缓慢地起身,只是淡淡望了她一眼,把目光垂了下来。
突然有一束灯光过来,打到了子衿的身上,并示意让她进舞池跳舞。她很热情地迎接了那束光。舞池里的子衿,像是往下散落的烟火,不断微弱着。灯光阑珊下,我看到的是她的嶙峋。也许在别人的眼中,她是无比的高傲,但是在我的眼中,她还是当年的尚子衿。
子衿,你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充满的只有不屑不恭。你是故意这样让我觉得难堪的吗?隔着人群,我看着她风尘的舞姿,空洞的眼神,一时竟无语凝噎。“不然呢,你还指望别人热泪盈眶,喜极而泣吗?没被摁在地上暴打一顿,算是走运的了。”我很想讽刺性得对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话,可我发不出那种语调,没有自嘲的精神。
忍住不再回头去看她的表情,我直接就走了出来。风捋着我暮色苍茫的嘴唇。当我再去看一眼酒吧的名字时,心中莫名奇妙的雾水把狭小的心间弄得潮湿不堪。什么破名字啊。什么破酒吧。什么破城市啊。我站在酒吧的门口,等待里面的喧哗散尽。我前脚刚刚踏出酒吧的门,手臂就被一个人狠狠钳住了。
“纪恋……”然后是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在我的耳根边萦绕。我知道此刻她就在我的身后。这一刻,我不敢回头。因为我不知道这次回头,看到的又是怎样一副穆然寂寞的双眼。
“一声不吭地,你丫又要去哪里?又打算消失多少年,凭什么,你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凭什么?你知不知道……”子衿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过身,我迎着她灼热的目光。
“我,我……”其实我想说,我没打算走,就是里面实在是太闹腾了,想在门口等你出来而已。半晌,我说不出个解释,因为此时的子衿情绪过于激动,也未必能听得进解释。
“我一直在等你。”子衿的声音褪去了刚刚的无理和霸道。此刻她的脸上有了笑容,这笑容像大理石永恒的波澜,无声无息得构造得美丽。这笑容,也柔和了她的双眼。那么一瞬间,我所偏爱的子衿,又回来了。
有的时候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沉默。这种沉默就如静美的生活,我看着她,她看着我,却不会尴尬。就这样持续了好久,我觉得我该说点什么。
“嘿,子衿,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久别重逢,我也只能拿这句话来搪塞了。
“还不是老样子啊,不好不坏吧。”子衿说着,这种中庸的说法,还是会有些让人以为过得不是很好一样。
“你还是不会告诉我当年离开的原因吧。”可能是好久不见的缘故,我们之间还是会有一些疏远感。子衿见我在咬着嘴唇,也就没有追问下去了。要是以前的话,她会拿着老虎钳子把我的嘴撬开,让我讲的。
我们终究还是长大了啊,学会了隐忍和沉默。
“对不起,子衿。”我其实也换位思考过,如果一别就是五年的人是子衿的话,我也很难原谅她的,说不定情绪闹地比此刻的她还要凶猛一些。这世界有太多的空欢喜和无归之期,谁都怕到时候这样的结局,而枯了一生。
“呵,对不起?你是说给我听的,还是你自己听的?我们一起有多久了,你还记得吗?怎么能……”我很害怕子衿这种平静到像一滩死水的语气。鬼知道,她内心此刻的血雨腥风。我记得曾经有一周没来上课,没跟她说原因,把她急疯了的场景。就因为这个事情,子衿整整一个月没有跟我讲过话,还要闹着跟我绝交。我心里自是知道,她最讨厌不辞而别,杳无音信。
至于我跟子衿是怎么样的铁个关系呢?我说一个事情。曾经校园里面还一度盛行我跟子衿是一对的谣言。子衿很霸气,直接说就是喜欢纪恋,怎么啦。好在我跟子衿都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认他们说。要是跟这些搬弄是非的人论高低,他们只会更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