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稔梦正稠(36)
迈着有些打不开的步子,我走向了总经理的办公室。我心中想着的是,这是我第一次去总经理办公室,会不会被他的职位震慑到,紧张到说不出话来呢?
敲门,却不见有人应答。我在门口徘徊了半响,只听见里面有东西不断被砸碎的声音。难不成是有野猫进去了,把东西给打翻了吗?我推开了门,想一探究竟。
“这是怎么回事啊?”看到一片狼藉的办公室,我本能地丢给对方这样一个疑问。这个人没有在意我的出现,仍然用脚将桌子上的东西一一推倒。我顿时就有了新的领悟:脚长得修长,原来起这个作用啊。目光再稍微往后移,我发现了他的手被绑住了。
桌子上的水晶牌上赫然写着总经理:苏尽然。苏尽然,我所认识的这个男人吗?我倒是知道这是苏氏集团的总公司,但是那多么人姓苏,我怎么可能会往他身上想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你倒底是谁啊?”
他将脚往桌上伸得更远了,那个水晶牌子轰的一下就倒在了地上,在各种破碎的东西里,我还是能够看见:苏尽然,他的名字。
“原来是有权有势的富二代啊,这里是你家开的公司吧。”我的语气开始有些不友好了。
“纪恋,不要和我用那种语气讲话。”被加重读音的我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发出的那一刻是多么的别扭啊,就像我们是遇到只会客套寒暄的熟人而已。
“那我该用什么语气?谄媚的还是低声下气的?是不是我这个时候马上跑过来跟你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感谢上苍让我认识了这么个大人物啊?家里明明很有钱嗬,为什么要装的和我一样,为什么住在小木屋里?”我看到的只是一个事实而已,还是一个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这个究竟关我麻花事啊?我突然后悔自己这么热切的反应了。
之前,我确实什么也没有问,他自然也不会亲口对我说。别的不说,但从他的衣着,用品,也不是不能看出来,只是我太后知后觉了。
“小木屋是我一直住的地方。那本来就是我的家。我没有骗你。”
我望着他,以及他脸上,眼里和额尖的细纹。
“我根本就不想坐在办公室里,我的人生不该束缚在这里的。”他解释道。
他的手,由于挣扎过力,都勒红了,粗大的红色线条,一根一根,那么明显地立在了我的面前。他的上半身又被粗暴地绑在了椅子上面,能够自由动弹的,就只有他的双腿了。
“父母都很专制。”我说道。就像我的父母一样,专制到愚蠢的程度。总觉得自己残缺的遗憾,要强加在孩子的身上。
他没有做声,还是一个劲得折腾。此刻的他西装革履,却多么像一个小丑啊。
“我帮你解开吧。你在这里完全是精神浪费。甚至连我自己会觉得这里没有氧气。你这个样子,让人不忍直视。”说罢,我朝着他走了过去。
“那明天呢?那以后呢?明天我照样会被绑在这间办公室里。”他的语气像是在直接和暴君在对。而我只是一个想帮帮忙的人而已。
我注意到这间办公室的落地窗很大,将整个世界框在了眼前,却残忍地告诉你,外面的世界,只是借你看看而已。雨后天蓝,云白,纤弱的,洁白的。那个盲目的在北半球蔓延的夏天的尾巴,在外面散尽着最后一口气。
不行,我不能看着尽然就这么被绑着,他的手一定很疼。即使看到一只被陷阱困住的兔子,我们都会伸出援助之手。更何况,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呢?
“别乱动,今天说什么也要帮你解开。明天以及以后的事情,等到时间再说吧。”那绳子绑地格外的紧,这是一个父亲对一个孩子的行为吗?看起来像是在处理敌我矛盾一样。
“谁叫你帮他解开的。”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大声呵斥着,把我的魂都磨掉大半。如果没有搞错的话,这个人就是尽然的父亲。这个人以父亲的威严傲视着自己的孩子,半晌后,又以尖锐的眼神看着我。我只顾低头,看着被我解了一半的绳子,有些不敢再继续了。
“你是哪个部门的啊?今天就把你解雇掉。”这人的声音很浑厚,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有什么事情直接冲着我来,不要伤及无辜之人。”苏尽然三下五除二就把绳子解开了,往地上一扔,迫不及待的从椅子上解脱出来。
“作为父亲的您,为什么要强迫自己的孩子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子吗?爱到您的孩子此时此刻如此难堪,如此为难吗?”站在他们中间,极度渺小的我,其实早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想想自己和父母那僵硬的关系,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中年男子似乎不屑与我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