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稔梦正稠(128)
纪思回家的那天,大家都在,就连纪慕都特意跟学校请了半天的假。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看见纪慕跟纪思讲过什么话。纪慕只是默默地在一旁打量着纪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就在家里住的短短的几天,纪思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就算不是近距离站在纪思的面前,都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纪思凝重的呼吸。这呼吸让我胆战心惊,我多么担心这个呼吸会随时停止,然后再也找不回来了。
所以家里的人,都开始留意纪思的呼吸声了。要是没有听到清晰的呼吸,都会仔细看看纪思怎么了。
纪思更不爱讲话了,就坐在母亲专门给她定做的那把椅子上面,痴痴地盯着外面看着。她有时会自言自语,有时会自己傻笑一番。有时都赖得动弹,呆呆躺着,一言不发。有时一个人默默流泪,不让我们靠近。我都难以辨别这孩子的思维是不是已经散了。我每次叫她的名字,过了好久,她才回过神,问着我刚刚是不是有喊她的名字了。
最开始的两天,纪思总是把何以念送给她的手机捏在手上,等着他的来电。这几天,都不知道她把那个手机扔到哪里去了。我问纪思手机去哪里,她自己半天也说不上来,我甚至怀疑纪思根本就没有听懂我问话的内容。
每隔半天,纪思像是记起来似的,问着我有没有谁跟她打过电话。这句话才问没有多久,连她自己都不记得有问过我这句话,还咨询我刚刚有没有跟我讲什么话。
每天就是这样的,反反复复,纪思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记性差到已经无法和我们交流了,干脆就不说任何话语。
母亲也是整天就这样望着纪思的背影抹着眼泪。这眼泪不知道是湿了多久,才被风干,干了后又立马被打湿了。
父亲和母亲不同,他不会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流泪。每次都是一个人躲着偷偷哭上一场,然后就装作没有什么事情一样,再次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可那双红红的眼睛,无精打采的面容,谁又看不出来啊!
纪慕这几天也没有去上学了。她坐在沙发上面,呆呆地拿着一本课本,什么都不做。要是平日会被父母批评到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得提着书包就往学校跑着。如今看到还待在家里的纪慕,母亲也懒得管她了。
我们谁也安慰不了谁,独自为纪思的事情悲伤着。都说双胞胎是有感应的。可纪思疼痛成这个样子了,我却安然无恙,一点点痛苦都不能替她分担。纪慕有时会拉着我的手,问着纪思姐姐会不会真的离开我们。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
纪思是越来越虚弱了,这个柔弱的生命,像是随时会折断一样。她由沉重的呼吸演变成了紊乱的喘息。
她基本上也吃不进什么东西,可是母亲觉得只要纪思能够吃东西,就会有精神,自然而然身体就会恢复。抱着这个理念,母亲每天都会花上一大部分的时间准备精美可口的菜品。母亲还说什么就算吃不了,看着也能解饿。
每天给纪思喂食也是一个大难事。一个人实在没有胃口,另一个不断强求。好不容易往胃里面送了点东西,纪思就全吐了出来。这个时候,母亲才罢手。纪思有时干脆连嘴巴都懒得张开了,急的母亲直跺脚。
这一对人,都越来越消瘦了,越来越烦躁了,彼此都开始埋怨起彼此不理解对方。每每这个时候,大家就哭成了一团。
外面阳光比较好的时候,母亲会把纪思的椅子搬出来,让她晒晒太阳,身体也暖和暖和。我就坐在纪思的旁边,帮她捡着一直往下滑落的毯子,细细观察她的情况,以免万一怎么了,能第一时间发现。
“姐姐,今天是我出院多久的日子了啊?”纪思突然用微弱的声音问着我。面对这么久的沉默,纪思终于开口讲话了。
“大概二个星期左右吧。”我起身,再次帮纪思把毯子盖在身上。我是数着日子过地每一天,虽然她的记忆力已经严重衰退了,她何尝不是在数着日子过活呢?
“快了啊,时间快了啊!”纪思自己一个人嘀嘀咕咕的,我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她的话语。
“什么时间快到了啊?”我凑到了纪的思耳边问着她。
“我要离开的日子快要到了啊!姐姐,为什么我现在会有些害怕呢?”说着说着,纪思瘦弱的身体开始颤抖了。我抱住了纪思,可是她却抖地更加厉害了。
“别瞎说啊,纪思你是不会离开的。我们一家人会好好地生活在一起的。”说着说着,我眼角开始泛起了泪花。为了让纪思相信我说的话,我立马把这抹泪水给擦去了,换上一个勉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