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什么?”阿桂指尖攥着馒头,正要撕扯,忽然半眯起眼看他。
方喻同腮帮子不情不愿地鼓得更高,低声道:“阿姐。”
“这才乖。”阿桂弯了弯眸子,嗓音轻柔好听,“你这么乖,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她撕下一小条馒头,塞到方喻同嘴里。
又掰下一块,放到自己嘴里。
又软又绵的馒头在嘴里融化,阿桂忍不住感叹,“真甜呐。”
方喻同微不可查地垂下眸子。
舌尖抵着后槽牙,磨了磨。
......
两人赶路习惯了走快。
但因为在苏安城好吃好住歇息了七八日,所以走了大半日倒是一点都不累。
身上还揣着软绵绵的馒头,竹筒里昨儿在驿站里泡好的茉莉清茶。
再加上雨没再下,虽路上还有泥泞,但也比之前好走。
原本逃难时的艰辛褪去不少。
倒像是成了游山玩水一般。
只可惜到了夜里,还是没找到好落脚的地方。
阿桂叹了叹气,无奈道:“瞧起来只能走夜路了。”
方喻同无所谓,又不是没走过。
他在路旁捡了根粗壮的树枝,小小的俊脸上满是豪情壮志,“阿桂,我会保护你!”
“又喊错了。”阿桂虽在说他,但琥珀色的眸子在夜色里却很柔和,盛着淡淡的笑意。
纤白指尖提了提他的衣领,轻声道,“夜里冷,莫要将脖子露出来,我可不想再见你染上风寒了。”
方喻同下颌绷紧,身形好像僵了一僵。
旋即慢吞吞说道:“谢、谢谢阿姐。”
“你这小孩,越来越乖了。”阿桂笑容盛极,将喝过的竹筒茶递给他,“先喝口,再吃点儿馒头歇歇脚,咱们便继续走了。”
方喻同轻嗯一声,将竹筒接过来,就着饮下。
润了润有些发紧的喉咙后,他接着说道:“若是我们能赶上你二叔二婶的马车,那便最好了。”
阿桂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知道这马车上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坐在马车上时,两人总是惴惴不安。
如今赤脚赶路,反而松快不少。
阿桂轻轻拂去他肩上的一片碎叶,应道:“那我们走快些,二叔二婶惫懒得很,想必会让老张头找驿站或是客栈歇一晚,不肯走夜路。”
方喻同点头。
提到他们,他眸底闪过一丝极深极深的阴霾。
藏得极好,就连阿桂也没有看到。
……
两人年纪小,果然精力旺盛得很。
就这样走了一晚夜路,到了天光亮起时才停下歇脚。
一起吃了点肉脯和馒头补充气力,将竹筒里的茉莉清茶饮完。
竟又开始赶路。
这回,方喻同的鞋是走破了。
阿桂瞧着他露在外头冻得通红的脚趾,有点心疼。
忍不住搀着他,劝他歇歇,“不然我们还是找个歇脚的地方住上一日吧。”
方喻同目光淡淡掠过自个儿的脚趾。
忽然耳尖也变得和脚趾一样红。
他羞臊地往里缩了缩脚趾头。
奈何鞋子破的洞太大,无论怎样藏也藏不起来。
他连忙抬手捂住阿桂的眼睛,佯装出几分恶狠狠的凶煞。
“不许低头。”
阿桂失笑,连忙应道:“好好好,我不低头,不看你脚。”
方喻同这才半信半疑地松开手。
但他还是加快了脚步,将阿桂甩在身后,让她只能看到他的脚后跟。
阿桂不得不快步跟上,仍在问他,“真的不必歇会儿么?”
方喻同没回头,也没应她。
反而走得更快了。
阿桂忍着笑追在他身后。
这小孩,又别扭又害臊,真怕以后自个儿万一看到他更丢人的事,可该如何收场。
两人又走了小半日,快走到一个峡谷时,忽然看到远处一辆马车被卡在了峡谷之间。
阿桂脸色微变,连忙拉着方喻同躲到隐蔽的草木之间蹲下。
那马车,眼熟得很,可不就是苏义给的马车?
还有那马车前瑟瑟发抖的三个人影,可就是阿桂她二叔二婶还有老张头啊!
马车前后都有扛着大刀的山贼堵着。
这峡谷的地形优越,最适合山贼们当老窝,做这杀人越货的勾当。
头一回看到这么多山贼,阿桂远远瞧着,都紧张起来。
她指尖微微颤着,掌心沁出一片濡湿,心底不禁想象起若她和方喻同在马车里的场景。
后背冒出冷汗。
这时,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心。
温和有力。
阿桂有些怔忡地侧过头,是方喻同伸手牵住了她。
他漆黑的瞳眸里藏着熠熠而易碎的脆弱,低低说道:“我怕。”
被他这小可怜的模样一望,阿桂原本心底的恐惧惊颤不知飞到了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