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水将猪皮烫尽,再将猪肉煮到七八分熟,切成极薄的片,淋上糖油,盖到糯米上。
阿桂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随着最后一道甜烧白出锅,今儿的一桌子菜都做得齐全,摆在小院露天架起的圆桌上头,霞光灿烂浮动,映得这些普通家常的菜肴都成了山珍海味的模样。
晏廷早就遣小厮去打了京城里最好的那间酒坊里头的酒。
望着琳琅满目的菜肴,他反倒先小口抿起酒来,只是很快又放下酒杯,叹道:“喝惯了阿桂酿的酒,连这妙酒坊里头出来的酒都好似缺了什么味道。”
“是用心的味道。”方喻同伸出手去,也想端一杯,“老师,我阿姐的酒可都是她费劲心力酿的,哪里外头这些随随便便一年能出好多坛的能比?”
虽然他在夸她,但阿桂还是用木箸拍掉了他的手背,“不许喝酒。”
见到方喻同规规矩矩收回手,还真不去拿,晏廷哈哈笑道:“你这小子,总算见到你被人管着的样子了!阿桂你是不知道你这阿弟啊,在书院里那叫一个无法无——”
“老师,吃肉。”方喻同弯了弯唇,露出十分乖巧的笑容,敬上一块甜烧白。
晏廷笑着给他面子,没有再说,而是夹起碗里的肉。
白肉的油脂晶润剔透又诱人。
薄肉片上还沾着些许糯米,浇着糖油,放入口中,柔顺缠绵的口感悱恻,一股酣甜萦绕在舌尖。
好吃得晏廷不由眯起眼,胡须耸动。
半晌,才感慨道:“以前只知阿桂的酒酿得很,没想到她的菜也烧得如此好!小同,你可有福气啊!”
“是挺有福气。”方喻同勾唇轻笑,不知想到什么,眸光里似有轻快的笑意流转起来。
阿桂被他这样盯着笑,莫名有些心慌,垂眸夹起一块杏仁豆腐。
这豆腐不是买来的,是她起早亲手做的,陈爷爷教的手艺还在,做出来的豆腐格外嫩,还有一股清香。
这时,晏夫人忽然不明就里地问道:“对了,小左呢?怎么不见他?”
晏廷偏爱方喻同,可晏夫人却更偏爱左晔春一些,她这个年纪的,都更欣赏左晔春那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气质。
晏夫人这话一出,倒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桂指尖微滞,长睫轻颤。一时说不上来。
方喻同眸光有意无意地掠过那双温软明澈的琥珀色瞳眸,而后轻笑道:“左师兄又去未来岳丈家吃饭去了。”
晏廷也不大清楚状况,抿了一口酒,嗟叹一声道:“姜世鸣那个老东西,精得很,小左可别被他算计欺负就好。”
方喻同微眨了下眼,以茶代酒敬晏廷道:“老师就放心吧,你带出来的学生那都是小狐狸,哪能被人算计欺负?”
晏廷气笑,给他碰杯,酒盏里溅出一两滴酒水凝成的花儿,“我看就只有你才是小狐狸!赶紧给我中个状元回来,到时候咱们喝个不醉不归!”
他也知道方喻同和阿桂的约定。
殿试过后,才能饮酒。
方喻同点点头,又给晏廷满上一杯,“老师今儿也喝个尽兴,我陪你。”
“你陪什么,我不用你这喝茶的陪。”晏廷已经微醺,拿起酒杯对着林常道,“他没用,只能喝茶,小常,你陪老师吃酒。”
林常一直在旁边默默无闻夹菜扒饭,忽然被晏廷点名,颇有些受宠若惊。
他局促无措地端起酒杯,才发现里头是空的。
然后又给自个儿倒酒,慌张得差点把酒杯掀翻。
方喻同轻笑着按住他肩膀,“你慌什么?叫你吃酒而已,又不是要吃了你。”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拎起酒壶,从容淡定地给林常满上一杯,“喝吧。”
“……谢、多谢。”林常声音如蚊子般呐呐道谢,重新端起盈满的酒杯,和晏廷碰杯道,“这杯敬老师——”
清脆的酒盏相撞声中,林常话还没说完,晏廷就直接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晏廷才摆手道:“咱们不说那么多虚的,吃酒便是!”
林常重重点头,也学着晏廷的模样,一饮而尽。
只是因为他喝酒并不多,这酒又烈,惹得他很快便呛到咳嗽起来。
不多一会儿,就直直趴在桌上,紧闭双眼。
一杯倒。
晏芷怡有些目瞪口呆,“他酒量这么差,自个儿不知道吗?为何要一口闷?”
方喻同耸耸肩,抿口清茶,无奈道:“大概是因为喜欢吧。”
晏芷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酒量不好却喜欢喝酒的人倒是很多,比如我爹。”
晏廷轻咳一声,瞪她道:“胡说什么呢!有这样说自个儿爹爹的吗?!”
晏芷怡一点儿都不怕他,朝他做个鬼脸道:“现在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