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山雪落(79)
“九王爷, 皇上已经等候多时啦。”
带九王爷坐定,小轿便直接被抬往小皇帝的御书房。
御书房门口,轿子刚一停下,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便冲了出来。
“皇叔,你可来了!”
九王爷虽深得皇上信任,但仍坚持礼不可废, 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后,才随着皇上一同步入书房。
“来人,赐座。”小皇帝匆匆下令后,便指着桌上的棋盘,转头笑着看向九王爷,“皇叔,陪我走一盘吧”。
九王爷自是应诺。黑白往来之间,九王爷暗暗心惊,短短数日未见,皇上的棋艺又精进不少。他轻轻抬眼,看向小皇帝。看见小皇帝举手落子时,目光炯炯,谋篇布局间,自有一股自信和豪情,他深感欣慰,小小少年,不知不觉间已初显天下之主的气魄。
“嗒”得一声棋落,九王爷拱手认输,“皇上棋艺一日千里,臣自愧不如。”
小皇帝赢了棋却不欢喜,反而面有忧色,他看了看远处陆行远的耳目刘常侍,马上换上笑容。他拿起棋子,装作一边落子一边谈笑,嘴里吐出的,却是他最深的焦虑:“有猛虎在伺,寡人怎能不一日千里。”
九王爷知道,所谓猛虎,指的便是陆行远。
光禄卿陆行远,率羽林禁军,掌宫廷巡逻警卫,本就大权在握,再加上他勾结御史谢振,又牢牢把住了文官喉舌,时时独断专制,藐视皇权。小皇帝虽已亲政,但行动间却处处受他掣肘。他的存在,令小皇帝食不知味,夜不安寝。
九王爷看出了小皇帝的焦虑,出言劝解到:
“皇上,陆行远把持朝政确实罪大恶极,但他党羽广布,我们必须徐徐图之,稍有不慎,就会如秦岭一事那般打草惊蛇啊!”
小皇帝如今不过是十三岁的少年,始终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听见九王爷的劝解,更是怒火攻心,正想一拳砸在棋盘上,又担心动静太大惊动了刘常侍,只得愤愤收起拳头,佯装同皇叔说笑,压低了声音说道:
“乱臣贼子,其罪当诛。只可惜上次秦岭一事走漏了风声,不仅没能找到他勾结江湖势力的证据,反而险些落入他的圈套。只恨不能拿出他结党营私,残害忠良的证据,否则我必手刃他。”
听见小皇帝这句话,一旁侍立的刘若江双膝一软,就要跪下痛陈冤情。九王爷连忙一个眼风使过去,勒令他不要妄动。刘若江畏于九王爷威严,不敢擅作主张,只能咬紧牙关忍住了情绪。
看见他蓦地红了的眼眶,九王爷心中暗叹,终究还是不忍,便对小皇帝匆匆安抚了几句,就带着他退下了。
青色马车里,九王爷对刘若江罕见地发起了火。“宫中耳目众多,如何能轻举妄动!”
刘若江偏过了头,一言不发。看着他眼眶里将坠未坠的眼泪,九王爷心中也跟着难受。他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不是都说好了吗,等一切真相都查明白了,再禀报皇上。你可知道,皇上苦陆行远久矣,一旦得知此事,必定沉不住气,就要与陆行远挑明了。到时候,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扳倒陆行远,你又成为他们二人冲突的焦点,你不过是一介孤身,皇上很有可能会为了政权的稳固牺牲你。”
刘若江听了这话,虽然明白他言之有理,但杀父之仇深似海,他仍是缓不过劲来。一时间,他的气话冲口而出:
“只要能为我爹伸冤,我就是牺牲了又算得了什么。”
九王爷听了这话,只觉得血涌天灵,抚额半晌不语,刘若江斜过眼来,看见这一幕,也知道是自己冲动了。他忙将话题转开:
“王爷,我爹死前”,他眨了眨眼,忍下泪意,“曾告诉我,他已经搜集了陆行远勾结琉球陷害傅从心的证据,可我后来再返回颖川时,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些证据。我不明白,傅从心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陆行远如此算计。”
这一点,九王爷也得不得其解。按说傅从心一个地方官员,也不曾参与结党营私,至于和陆行远有什么利益冲突。而且陆行远独断专权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要有什么过节早就下手了,为何会突然对傅从心发难,还扯上了通敌琉球这个罪名?
这时候,马车帐外突然传来了“咕,咕”两声。刘若江掀开帐子,熟练地吹了声口哨,一只白鸽从树上飞落在他臂上。他从鸽子脚上的信筒中取出密信,递给了九王爷。
九王爷看完密信,唇边露出了笑意,他转头同刘若江解释起来:
“我曾遍览兰台,查找陆行远入职前的档案。档案上记载,他过世的父亲是豫州桐柏县富商。我也曾派人去桐柏县调查过,查了县志,又问了旧人,始终没有找到破绽。此次他大动干戈,寻找那名叫陆轻漪的女子,我便从她那儿下手,终于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