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若牵强地朝他笑笑，“奴婢回来再听。”

　　昭端文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好。”

　　“奴婢这条命是我家殿下给的，我一定要跟她去。她这些天一直不怎么说话，我知道她心里难受，可我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了。”

　　昭端文仍旧说:“好。”

　　奚若不再说什么，低头朝他行了个礼，转身走向奚悦和马车。

　　身后昭端文的视线灼热而又无法忽略，就那样目送着她头也不回地扶着奚悦上了马车。

　　奚若坐在马车上，终于还是忍不住在出宫门前掀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奚悦伸手握住她的手，声音很轻，“是我对不住你。”

　　奚若眼眶又酸，往前抱住她，使劲摇头，“别跟我说这些。”

　　从雍俪京城到考山城，要整整赶两日的路，一路上，几个人之间的气氛沉得发冷，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装满了石头一般的忧虑，谁也没心思多说一句话。

　　奚若还会不时的跟老太监和兰青旻说几句话，奚悦是真的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连奚若都不能让她说出一个字来，她不是坐在车里发呆，就是盯着手里的那个香囊发呆，看的奚若心里难受，却又没办法。

　　车马一走到考山城附近，整个气氛一下就不一样了，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四下沉沉的死气。

　　这是个被春天遗忘的地方，四季轮回本该赋予的无限生机皆被扼杀，成了人间炼狱。

　　昭端文住在考山城外早先被废弃的县衙里，离瘟疫中心其实已经很远很远了，可还是染上了瘟疫。

　　奚悦下了马车，就直奔县衙去，却被拦在了门口，县衙里镇守了许多人，到处都放着铜盆，大把大把的烧着艾草，所有人都蒙着用艾草熏过的面纱，瞧着就让人觉得压抑。

　　昭端宁就躺在内殿里，可门口的宫人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进去，老太监和兰青旻也劝她先到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来。

　　奚悦一开始还想冲进去，可是寡不敌众，怎么样都只能被拦在门口。

　　一直看着她的奚若终于不忍心了，她将她拉到一旁，盯着她的眼睛，“阿悦真的想进去看吗？”

　　奚悦握紧她的手，不说话，奚若却立刻懂了，她沉默下来，半晌后点点头，“那好，我帮你进去，可你要答应我，只看一眼，不能多留，我也只能帮你争到看一眼的功夫。”

　　说完，不等她回答什么，奚若就抬手把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白纱蒙到她脸上系好，然后伸手用力一推，“快去！”

　　☆、第 43 章

　　奚悦被她推了一个踉跄，人顺着她的力冲进了县衙里，门口的宫人立刻就要上前，却全被奚若伸出手给拦住了，她以一己之力将门口所有人拦在原地，头也不回的对奚悦喊道:“快去啊，只能看一眼！”

　　奚若功夫原本就不错，门口的宫人也不敢对她下狠手，一时竟然被她困在了原地。

　　奚悦慢慢睁大眼，很快地反应了过来，她攥紧手里的香囊，四下环顾着后退了几步，然后在奚若的喊声落地之前提起了自己的裙摆，转身飞快地往内殿跑，快的像一道闪电，繁复华丽的宫装丝毫没有阻碍到她。

　　她很久没有这样拼命跑过了，心口和肺里都像烧起了一把火，她跑得奋不顾身，殿外的宫人都没能来得及拦住她。

　　老太监快要被吓死了，他惊呼着也往里跑，一边跑一边招呼着众人，“拦住娘娘！快！拦住娘娘！”

　　兰青旻站在原地瞪大了双眼，跟从来不认识奚悦一样看着她飞蛾扑火一般的背影。

　　奚悦听到四下嘈杂混乱起来，可她眼里心里只有一个目的地，死也要到达。

　　她推开内殿的门的时候，腿是软的，胸腔里的心脏狂跳到半个身子都是麻木的，往前跑的步伐却没停，一直冲到床边才停下。

　　她停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

　　天地间静谧了一瞬，她听到自己的呼吸急促沉重，一口比一口吃力急促，不得不微微张开嘴才能得以喘息。

　　昭端宁就躺在那里，紧闭着眼，清灰的脸色像一柄利剑，刺在她心口上。

　　下一刻，静谧被撕裂，身后的嘈杂如期而至，乱七八糟的脚步涌向她，然后有一双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拉着她将她往后拖，接着是两双，三双……

　　有人在七嘴八舌地朝她喊着说着什么，她听不到，也听不进去。

　　天地倏忽成了喧沸的熔炉，只有他，兀自沉寂着，带着沉沉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