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端文端着碗粥，笑嘻嘻地在一旁插嘴，“是啊，皇嫂，往年母后一走，就剩下我陪着皇兄。那个焰火啊，虽是每年都有层出不穷的花样，但我们俩大男人瞧着啊，真是越看越凄凉，还因为这，宫外都传着我跟我皇兄……唔……”

　　话未说完，太后就夹起一个包子塞到他嘴里，把他未说完的话噎了回去，在旁边一直安静吃饭的昭端宁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昭端文在太后警告的目光里悻悻地闭上了嘴，开始吃包子。

　　那边太后也又往奚悦碗里又盛了一勺燕窝粥，“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菱儿多喝些这个，对你的身子好的。”

　　并没有人纠正昭端文那声皇嫂。

　　奚悦似乎也不好奇昭端文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同太后道了谢之后，就在太后充满爱意的目光里，小口喝起那碗粥。

　　昭端宁坐在奚悦身边，除了中间看昭端文那一眼外，他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从头到尾都自顾自地在吃饭，太后做决定时也没问他的意见，奚悦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一脸无所谓的淡漠，心里也放下心来。

　　到了晚上，奚悦刚用完晚膳，就有宫人来请她了，她披上保暖的狐裘，坐上了轿子。

　　轿子载着她到了宫墙门口，停下了，奚若上前将她扶下来。

　　她刚站稳，就被宫墙上张灯结彩的装点闪了一下眼睛，只见精致的红色宫灯和绸缎一直从她来时的路挂到了城墙这边，照得整个雍俪宫艳丽如白昼，瞧着真是热闹非常。

　　她正抬眼打量离她最近那盏灯笼的时候，一位太监上前同她行礼，“奴才拜见轩妃娘娘。”

　　奚悦收回目光，“平身吧。”

　　小太监起了身，“娘娘随奴才来吧，陛下已经在城墙上等着娘娘了，焰火马上就开始了。”

　　奚悦点点头，小太监恭敬地转了身，“娘娘请。”

　　奚悦随他登上台阶，想了想又问道：“太后和端王爷在不在？”

　　“启禀娘娘，太后喜静，大年初二总是要在佛堂抄佛经的，端王爷也在长青宫陪着，今晚就您和陛下。”

　　奚悦当即就懂了太后的意图，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宫墙上看焰火的地方是特意修建出来的，是在城墙视野最好的地方建了个亭子，人在里面，墙下之景尽收眼底，无论是天上的，还是地下的。

　　奚悦被领着登上城墙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了亭子里的昭端宁，他负手站着，背影挺拔，眼睛好像看着城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面前是一片黑暗的夜色，他的背后是灯火通明，他那样站着，却似乎哪一方都不属于。

　　奚悦停下细细地看了几眼他的背影，才抬脚向他走过去。

　　昭端宁身旁的太监上前一步轻声提醒他，“陛下，娘娘来了。”

　　昭端宁转过身，看着奚悦走过来，朝他行礼，“妾身拜见陛下。”

　　昭端宁点了点头，“过来吧。”

　　奚悦起了身，走过去，站到他身边。

　　昭端宁没有看她，朝身旁的人抬了抬手，他身旁的太监心领神会，行了个礼就朝一边跑了过去。

　　再一眨眼，方才还乌漆漆的城墙下就有了火光，继而一声尖鸣，天空上应声绽开一朵绚丽的烟火来，深墨一般的天空骤然被这团火树银花撕裂了，裂缝处流溢出炫目的星芒来，那些花在最高处盛放开，明丽耀眼，如同集聚了漫天的星河，只为这一刹的绽放。

　　奚悦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一步，眼睛却盯着天空不放，瞳仁里也映出两团明亮的花火来。

　　第一朵焰火还未完全落下，其余的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升起了，一时间漫天华彩，星月失色，触目所及，尽是碎丽的流萤星辰，流光溢彩，争先恐后地炸开在墨一样的天上。

　　昭端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这些过分灿烂的东西十分无感甚至有些厌恶，他看了几眼便没了兴趣，就想着回亭子坐下呆着。

　　但他刚一扭身，就发现身边的人似乎已经看呆了。

　　她抬头看着天空，十分专注，清瘦的侧脸在焰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的。

　　那焰火繁多而盛大，好像其下的什么寒冷黑暗都能驱散遮掩。

　　因而昭端宁看过去，就看到她的一双眼，转动着流光溢彩，仿佛那漫天的火华，都收到了她清澈的眼底。昭端宁无端想起第一次见她那一眼，当时没怎么注意，现在回想，好像也是这样的一双眼，盈满了满殿的喜烛火光，也是这样的热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