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285)
“要在这跟我吵?”江昀震不可思议。
面前这女人为江家生下一对龙凤胎,三年前全权处理江倾“后事”,说不下葬就不下葬,说不领功勋就不领功勋,他连给自己儿子扫墓的地方都没有。
虽说江倾活着,但这三年,和对方关系着实不算好。
本来两人就没多大感情,像这种在手术室外等待孩子出来的情形,十三年前江昀震就品尝过,逼得两人分开,他的确有不对地方,但她自己性格刚烈、士可杀不可辱,才闹得自己和儿子几乎十来年不相往来。
后来白厅需要帮忙,让他这个老父亲出面,在鸿升注资十亿美金,相当于下聘。
两人成了,分开十年,兜兜转转还是成了。
接着江倾出任务离开三年,这三年里,纪荷没叫过他一声爸。
江昀震活大半辈子,不是血缘牵绊着,还真没被谁这么压制过。
“本来你们结婚就是意外,现在离了,我不多说,但你要记住,你是江家两个孩子的母亲,在外面,为孩子打算的时候,别硬着脖子,闹得自己吃亏。”
纪荷懒得发声。
江昀震不满,“你不承认也没用,孩子比你更需要他。”又突地和缓语气,“他这一关过了,你俩别再祸害别人,好好带着孩子过日子,折腾什么。”
“破天荒。”纪荷冷漠的侧颜,回正看了江董事长一眼。
心平气和,“您到底是老了,还是糊涂了,竟然说让我们好好过日子的话。”
江昀震一双眉眼极其锋利。
身形挺拔,从后头看,不像五十多的人。
对着纪荷,也不像公公对着儿媳,而是两只斗鸡。
他重重出气,被气着的模样,“分开你们不对,祝福你们又不对,我到底怎么做,嗯?”
纪荷继续讽刺,“您不要多话。我俩现在就能好好站着了。”又笑,“毕竟,我没对不起你们江家,是你们江家屡次对不起我。要我跟江倾说,这三年,你没帮过我一把,你猜他会怎么样?”
“威胁我啊?”江昀震不愧是大企业家,不怒反笑,“钱我没少给,是你不要。孩子我要接走,你更不肯。”
“对。”纪荷神色冷了,彻底地。
旁边的沈局实在看不下去,将江昀震一扯,“赶紧走,赶紧走,你和她吵,小心江倾跳出来揍你。”
纪荷才不管江倾会不会跳出来呢,直接撕破脸,怒瞪自己前公公,“毕竟,儿子刚一没,就不顾儿媳妇哀痛和刚生产,准备着一个团的律师要跟我打抚养权官司,这事儿,只有江董事长干得出!”
可惜了,江倾离婚都没跟她提要孩子的事,这位前公公,可是理直气壮的很。
纪荷刚好有火没处发,起晚了,谁敢相信。
她闹钟定了八个,一粒安眠药没吃,在破破烂烂的宾馆,竟然就睡得错过他进手术室的时间。
纪荷都丢人的不敢向别人解释,自己到底怎么回事。
一定是疯了。
老天的旨意。
让她和江倾昨晚的告别成最完美的告别。彼此余生再无牵挂。
她发现自己,可以接受很坦然和平静的告别,但是无法忍受突如其来和猝不及防。
这个认知,令纪荷伤感,又极度强悍。
似曾相似的感觉,在当年楚河街,他孤身走向被劫持大巴时,她在白晓晨撕心裂肺般的担忧中,心如止水,尊重他的一切部署。
她明明是个合格的警察家属啊,是外界将她逼得面目全非。
江昀震大约没领教过她这锋利的样子,气得像拉风箱般嚯嚯直喘气,要训她,但外人实在太多,落不下面子。
沈局在旁边都气笑了,“你啊,真是的,你难受,她不难受吗?”
纪荷冷哼一声,背起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依稀听到江昀震在后面说,“我想要孙子有错吗?儿子没了我想要孙子有错吗!”
纪荷一翻白眼,心下怒骂,那是你儿子临行前违背约定也要留给她的孩子,是她命根子,给你?做梦。
……
来到医院小花园。
纪荷在一张石凳坐下。
手指发抖,怎么都打不开包扣,好不容易弄开,烟盒又找不到,倒是倾倒出一地药瓶。
有些用药格分门别类装好;有些是纸盒、瓶罐,没心思装药了直接带出来;有些是止痛的;有些是促进睡眠、内分泌……零零总总一大堆。
她装到一半,突然丧失力气。
颓然撤回石凳,再也不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