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镜(破案)(63)
“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这话言犹在耳,可殷莫愁说反悔就反悔,耳刮子也是打得他生疼。
“殷帅很熟悉官场那一套哦。”
任性应该是条狗,因为李非的好脾气肯定是被狗吃了。
“我知道,小倩是个没名没姓的女人,她被哪个男人骗财骗色,卖了杀了,对殷帅根本无所谓。能有什么所谓呢,战争一打响,要死多少人。自古边疆皑皑白骨,都是你们这些人庆功邀赏的垫脚石。”
殷莫愁仍是大步生风往前走,那冷冰冰的脚步,那不近人情的背影……
李非越想越气:“一个人的生死算什么,一千人一万人,在你殷帅眼里不都只是个数字而已,都只是获取另一种利益的交换筹码而已!将军无情,我却傻得信一个杀人无数的将军。”
李非气鼓鼓,气得像河豚,气得浑身炸刺,但再气也就是这样了。最难听的话都说完了,殷莫愁都没理他,反而越走越快,好像真的赶时间。
至于吗,是有多烦他。算了,李非也想,他有错在先,就不该给人家下套引她来丁府,何况自己也谎话连篇,李非后面嘀嘀咕咕的说了句对不起,唔……不过好像接受道歉的人没听见?
假作真时真亦假,他与殷莫愁重逢到现在一直在真真假假,谁也不信谁,既然人家赶着回家,自己也没理由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于是停下脚步,最后看一眼她的背影,准备分道扬镳。
就这样吧,当作没有这次重逢。以后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咯。李非想。
殷莫愁回头:“傻站着干嘛?”
李非:“……嗯?”
大帅,你不是要回家吗?
殷莫愁见他一脸哀怨,“噗”地笑出来,越笑越大声。
外面都传闻殷帅是个冰山脸,从来不大笑的,这下李非终于知道为什么。因为她肆无忌惮哈哈大笑的样子,大大的眼睛都弯成月牙,鼻翼一闪一闪,还夹杂着控制不住的那种倒抽气的“嗬嗬”声——真的很孩子气。
李非整个人都震惊了——逗我吗?
殷莫愁当然是逗他玩儿,否则她自己那口气怎么消得下去。她说:“好了,我们这下扯平。”
李非:“那你还说……”
殷莫愁:“我们的约定是赢了就听我的,我说跟我回家,又没说不帮你查案。”
李非的脸色一言难尽起来。现在回想,殷莫愁从来没说过拒绝他的话,鞭炮声那会儿,是他自己看人家冰山脸色,就先入为主想当然……李非本就是个感性的人,可和殷莫愁在一起,他发现连最基本的理智也在一点点丢失——
“那你回家?”
“喝药。”
“喝……什么?”
“就是喝药。”殷莫愁无奈,“前阵子风寒,御医的药我已经吃完了,接着吃我娘开的药。”说起殷母,殷莫愁也是无奈,“我其实早好了,我娘不放心。”
这么大个人,堂堂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出一趟门还被人管,够可怜的。李非忽然想起来:“是不是因为上次……”
坑她不是第一次了,“落水”两个字愣是没没好意思说出口。
“你良心发现了最好。”殷莫愁又说,“以后麻烦王爷不要再给我玩心眼,还有,也不要一不合就拉着我跳河好吗。”
李非内疚:“保证不会了。”
殷府这边,殷莫愁连大门都不入,直接钻进偏门外停的一辆马车。这是一架大马车,三匹马的绳子被拴在石狮子上,车上没人,于是李非跟上。进去才发现,原来为不引人注目,这马车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车里装潢却是处处透着贵气,通车貂皮铺就,中央挂着一鎏金铜炉,冒着袅袅热气,把小小的空间照顾得暖烘烘的。
这还没到冬天呢,至于吗。
车内摆着一张小桌,桌上两个小炉,分别煨着一碗热而不烫的苦汤和一壶茶,另有一碟核桃酥,想来是她喜爱的食物。
殷莫愁解释说:“这都是我侍女春梅准备的,如今乔装打扮,不便进府,所以约好了时辰过来。放心,不会有人瞧见你,等我喝完,咱再回去。”说罢吃了几片核桃酥,继而将药汤一饮而尽,又就着茶漱口,车内自然还有毛巾、温水等一应取用。
早年行军打仗,逼着人一切从简,她在军中养成快速吃饭的习惯,啃核桃酥、喝药、漱口、洗脸,三两下解决,井井有条,快而有序,不用任何人伺候。李非静静看着殷莫愁举手投足间飒爽英姿,若有所失,痴了半日,心中有些自惭形秽。
与她的爽利干脆相比,自己像条癞皮狗,又厌恶自己可恶如贼,口臭乱吠,听说常年征战的将军解甲归田都免不了旧伤缠身,体虚畏寒,难怪只是落个水就生病,而他却拿战争来说她一将功成万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