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镜(破案)(146)
各地镇军就是地方守军,不像四境军和禁军靠兵部拨粮饷,镇军主要由各州各道从地方库银供养,朝廷拨款补充,各地人数不等,少的三五千人,多的一两万人,多寡全看地方税收怎么样,有那么点儿“丰俭由人”的意思。也是因此,各地镇军大多是当地太守的人。
世家反对兵制改革的根源,就是殷莫愁要收镇军们的权力。
司徒冲抢话:“但成败不在兵改。”
刘孚定定看了他一眼,像有话说,但又不马上说,一时间屋里没人敢贸然出声。半晌,刘孚轻轻问,语气是一朝宰相独有的轻:“那成败在何处?”
听这口气,是有意考较年轻人。
司徒冲略略一想,回答:“我们要与殷莫愁争天下,争的就是用兵之权、用人之权。但凡事总有轻重缓急,各位觉得应该先争哪个?”
好个司徒冲,年轻气盛,不答反问起来。
刘孚:“用兵即用人,此事我们一直在做,好好对待那些将领,再慢慢安□□们的人进去,培养对我们的信任和忠诚,时日一久,就没人认得殷莫愁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了。”
司徒冲断然:“非也。刘相此法太过耗时,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样直接反对刘孚,已经不是第一次,不过常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刘孚确实做到了,在用人上一向大度,因循他的话问:“年轻人,你有什么新见解?”
其他几个老人也被勾起好奇,纷纷朝司徒冲看去。
“与其熬日子,不如先削弱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权力。兵改首要目的,就是把各地兵权集中到中央,我们不但不能让它通过,还要反其道而行之,把殷莫愁的兵权分出来。兵书不是总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向大元帅发起进攻?
这孩子脑袋怕不是进水了。
立马就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世家族长把拐杖敲得笃笃响,能坐上位的都是真正世家豪门,老者将气势摆足,方说:“殷莫愁亲掌北境三十万大军,京城的禁军五万。东、西和南边的边境军也听大元帅调遣。还有殷家长期统兵,武将辈出,天下武者,出自殷家的十之有三。殷莫愁自己也是功勋卓著。我们要跟她争兵权——呵呵,年轻人,不是我说丧气话,要能挣得到早争了。”
这番话说得几个坐在上位的老人又服气又叹气,他们还是觉得,这几个世家后生的激进是看不清形势的盲目自信。
司徒冲像头脱缰的小猎狗,高声叫道:“各位只知绥靖将领、徐缓图之,可别忘了,兵权兵权,着重一个兵字,士兵的兵。”
“兵部!”忽有另外的年轻人拍掌附和。
司徒冲热衷展示自己的政治见解,理了词句,开始侃侃而谈:“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虎符自然可调动四方行台军和禁军。但兵部也有部分调兵之权——凡发兵,降敕书于尚书,放十人,发十马,军器出十,皆不待敕,由兵部直接下文符即可。如遇紧急,甚至可以直接委任临时将领。”
就在同一条街的程远正假寐呢,忽然就打了个喷嚏——
谁在想老夫?
第57章 兵改案(13) “贝爷是个绰号,贝字……
诸人恍然, 兵部一直都是殷帅手里掌握兵权的重要部分,只因兵部尚书程远总是一脸慈祥,双手揣袖, 印象中几乎从未和人争吵, 是朝堂里隐形人般的存在。
一个温顺和蔼的老尚书能有个啥威胁?
于是这些年几乎忘记程远作为兵部尚书, 也有掀起狂风骤雨的可能。
这番理论,司徒冲其实早就在腹内演练过多次, 自信道:“祸起萧墙,殷莫愁把手伸到我们的镇军,我们也可干预兵部, 从内部瓦解军方。据我所知, 现在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吴敬案。
吴敬是被人谋杀的, 虽然此事还没有公开,但我遇见余启江。这黑面判官平日很少与朝臣走动,一大早来兵部干嘛,还不就是为了查吴敬案吗?”
刘孚明白了他的意思:“兵改署!”
司徒冲眼睛放光,说:“依我之见, 兵改署是殷莫愁最看重的地方, 也是她最薄弱的地方。兵改署的那些穷酸寒门,得到殷帅提拔, 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什么寒门贵子, 上了位, 只会更加变本加厉踩下面的人。
呵, 寒门多酷吏, 听说兵改署那几个寒门对地方十分严苛,殷莫愁让他们征调三千匹战马,为邀功, 他们就会去挣五千匹,弄得地方苦不堪言,我这里已经收到多封投诉信。以前程远手下那帮老家伙在的时候,可不会这样。我也不相信他们手里多清白。
借吴敬案做文章,收集兵部内部不和的线索,加以利用,到时言官弹劾,令他们互相检举揭发,瓦解他们,时机一到,就地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