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在原地站了片刻,轻轻叹气。
霍决知道了,告诉赵烺:“世子身边兴庆,是个脑筋清醒又能干的人。我们要是有这样的人就好了。”
兴庆于钱粮庶务上十分强干,霍决在四公子身边还没发现这方面特别有才能的人。
“哦,他跟在世子身边很多年了。”赵烺也有点羡慕世子身边有这样能干的人,又说,“他是小芳的干爹,小芳时常想他。”
“不过……”赵烺嘴角露出了然的微笑,“小安不喜欢他。”
身边的人都在他身上使劲,是给人说好话,还是给人上眼药,赵烺心里清楚得很。小芳每提起他这养父,小安就夸兴庆对世子忠心,小满就训斥小芳,总想让小芳跟他自己亲近,俱都十分可笑可爱。
身边人这样,在赵烺的心里,也是个乐子。
霍决却道:“不喜欢就憋着。公子身边用什么人,用不用人,轮不到他来置喙。”
赵烺哈哈大笑。
霍决和小安是契兄契弟,好得穿一条裤子,到现在都还在睡一间屋子。霍决管束小安,天经地义,也是真的在替赵烺着想。
小安素来淘气,独被霍决管得没脾气。偏小安对霍决心服口服,是因为当年惊马那件事。知道真相的赵烺一想起来,就好笑。
这真是,天生一物克一物。
第二日一大早,襄王就收到禀报,道是世子昨夜吃坏了,腹泻了一夜。
襄王脸上的神情十分精彩。
因襄王也十分了解自己这个长子。好听点,可以说他是老成持重,难听点,其实就是胆小慎微。
而且他耳根子软,容易听信人言。要不然以前一个狐媚的陈氏怎么就把他哄得晕头转向,连从前伉俪情深的世子妃都翻脸了呢。这指不定昨天晚上什么人在他耳边说什么了,明明昨晚还傻乎乎地表示今天一定要把事情办好呢。
襄王磨了磨牙,手抚在胸口顺了顺气。虽然他自己也贪生怕死不敢出城见赵王,但依然不妨碍他对世子感到失望。
人就是这么双标的。
一口气强顺下去,他看看下面,问:“你们大哥病了,谁替我去送送你们赵王叔?”
这次出来,他带了不止一个儿子。不料,其他几个儿子也都低下头,鹌鹑似的不吭声。
因为昨晚霍决早都使人往他们面前透口风:“王爷自己不敢出城,才派世子去,世子要是能想明白,估计也就不敢去了。”
另几个儿子现在一看,竟然都说中了?既然爹和大哥都不敢去,那自然是说明此事危险,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个个都十分珍惜自己呢。
便在此时,四郎赵烺越众而出:“父王,儿臣去吧。”
襄王拿眼一看。
赵烺穿着一身淡金色圆领袍,头戴玉冠,腰系玉带,一身贵气,十足体面。
赵烺的亲娘,襄王的侧妃,年轻时候国色天香,生出来的儿子自然容貌出色,越出众人往殿中这么一站,真个玉树临风,叫人喜欢。
尤其是这份胆识气度,把旁的兄弟都比下去了。
襄王叹一声,又欣慰,道:“那便四郎去吧。替我好好送送你赵王叔,唉,他戍守边疆十分辛苦,定要嘱咐他保重身体。”
赵烺低头叉手,领命而去。
襄王不敢来出城来见他,在赵王的意料之中。但来的不是世子而是襄王府四郎,赵王有些意外。
他挑眉:“怎么是你来?”
赵王实际上只比赵烺长两岁,他比襄王世子都还年轻呢,但他辈分在这里,自然可以这样跟赵烺说话。
赵烺恭恭敬敬地说:“原该是世子大哥来送王叔的,只我大哥昨夜吃坏了肚子,腹泻了一夜,今天才来不了,由我来了。”
襄王一行人住在禁中,吃食上都由御厨房打理,怎么就能吃坏肚子了。赵王嘴角微微一扯。
先前还没和代王打起来的那几天,他也观察了襄王府诸人。他那老哥哥是个老狐狸,爱谋算,胆识上当时尚不知,现在看知道欠缺些。那时襄王世子一直跟随襄王左右,赵王也看了看他,虽比赵王年纪还大,但唯唯诺诺,不像个有自己主意的人,还不如他爹。
他当时对赵烺也没多在意,因赵烺不过是个庶子,且上面除了世子还有旁的哥哥。又穿戴过于亮丽,奢靡气重,赵王不大看得上他。
只时隔几个月不见,今日再看,似比当日顺眼些。只还奢靡,脂粉气重,一看就是锦绣堆里食金馔玉地养大的。
赵王嘴角这一扯,带着了然和一丝鄙夷。
不知怎地,赵烺就窘迫了起来。脸上莫名发烧,生平第一次,竟替整个襄王府羞臊了起来。
在赵王的面前,那些盘算、怯懦、狡猾都无所遁形了似的,真亮亮地露在了外面给人看,叫人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