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余香(29)
她刚刚跑了一路过来。
范自安看着她,又是无奈摇了摇头,说:“这是你小舅妈托人介绍的,你这样胡闹,让你小舅妈怎么做人?”
“小舅妈为人好着呢,除了我妈,数她最会做人了,不用我们瞎操心。”许苏红说着又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继续又说,“难道你还想娶她不成?”
“早娶晚娶,总归是要娶的。”
许苏红一听气极,反问道:“难不成她能比我小姨好?”
“自然没人比你小姨好,但小之总需要人照顾。”范自安无奈地说着,如果不是为了小之,他情愿孤独终老,哪怕让这条命陪着一起去了也无妨。
“你是找个妻子,还是找个保姆,若是保姆,张妈李妈送你就是!”
“你……”范自安无言以对。
“何况她长这么丑,还没小姨十分之一漂亮!”
范自安叹了口气,语调低低沉沉,声音沧桑而沙哑:“我也老了,不帅了。”
“你不老!你才34岁!”许苏红反驳说。
范自安愣住了,少女的眼神像一面镜子,折射出她的心事。
范自安别过头去,不再看她,说:“我老了,小之昨天还说,我头上都有白发了。”
“哪儿呢?”许苏红走上前,拨弄他的头顶找白发。
她靠近他,身上的香气扑进他的鼻腔,范自安慌乱地站起身来,退后了一步,说:“你该回去了。”
☆、第十五章
2004年6月。
邝州遭遇特大暴雨,位于山坳中的梅家村发生泥石流,泥土混着雨水滚滚而下,堵塞了河流,短短十分钟,山洪水位涨到了近十米,全村一百多人被困,堰塞湖突发决堤,死伤无数。
范选本在外省开会,听到消息连夜从外省飞回邝州。到邝州时已是凌晨3点,梅家村已经被淹,连电力系统都被冲断了,梅家村在漆黑一片中哀嚎遍野,救援工作持续了一整晚,遇难人数已达到二十五,数字还在增加……
范选赶到现场时,只能站在一块勉强能立人的石块上,看着场面一片狼藉,木质的房子已经全数塌了,几栋红砖房立在毛毛细雨中,武警消防兵还在全力展开搜救。部分村民在山坡上哭着喊着不愿意离开。
“乡亲们,先撤去安全地方,把现场交给政府。”范选对着哭嚎的人群大声喊道。
人群中有人带头,带着哭腔说:“早就说过高速不要修到这儿,压了我们上边的土,才会这样的。”
村民中开始有人稀稀拉拉地应和着讲话。
“一定是这样!是这样才会惹来泥石流的!”
“政府胡乱决策,会有报应的!”
“赔我们命来,家里三口人,说没就没了……”
……
范选竭力安抚着:“乡亲们,高速的路线选择都是经过严格计算的,不会造成泥石流……”
他的话还未说完,已经被愤怒的村民打断了,“你们是不是想推卸责任啊?”
“我们没有要推卸责任,对暴雨等级估计错误的确是我们的疏忽。”
“政府不作为,偿命!偿命!”
一下子群情激奋,几个村民带头站起来抗议。
范选看着他们,身上满是污泥,脸上的雨水、泪水、血水混在一起,依稀可见的是他们的痛苦和愤怒,以及无处宣泄的无奈;到处是残破的瓦片,边上空地上是施救出的尸体,盖着裹尸布。
“安顿完大家,处理完这件事,我范选会给大家一个交待。”范选说完,冲着人群深深鞠了一个躬。
身边的人护着范选走出了村子,身后的村民看到领导走了又开始嚷嚷起来。
“马上开会,县委领导班子全上。”范选对身边的人说道。
跟班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闻言提醒道:“县里正在开组织会,领导班子全上,恐怕……”
“全上!怎么,范市长请他们还请不动了?!”范选厉声说道。
*
范家。
“爸爸。”范新平从屋子里跑出来,手上还拿着篮球,戴着鸭舌帽,穿着一身运动服,跑上了车子的副驾驶座。
范自荣正坐在后座,看到他上车,问道:“你上来干嘛?”
“就前边市体育馆放我下来,顺我一程。”范新平说着系上了安全带,又同司机小张说,“张师傅,开车吧。”
范自荣在后头无奈摇了摇头,膝上还放着为待会儿要谈的那桩生意草拟的合同。
他这儿子已经十五岁了,成绩不咋地,贪玩第一名。好在女儿还算争气,年年考试都是第一名。
此时,范文姗从门内追出来,扒拉着前排车窗,说:“范新平,你又不带我玩!”
“我们男孩子打球,你来干嘛!” 范新平说着将她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掰开,示意司机赶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