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嘴角抽搐，没有耐心再跟她掰扯，果断下逐客令：“不必多言。我会安排老师重点照顾许卓，并且进行全校范围内的宣传教育，你也得配合我们的工作，帮助孩子走出阴霾。”

“走出你娘的阴霾！”宋春芝扯下围巾，抡上去就要套他脖子。

旁边的老师赶紧将她控制住，办公室里喧嚣不断。

“乓！”门被踹开，许卓闯入。

他看见老妈凌乱的发型，微开的领口，满目泪痕的脸，却没有丝毫动容。

宋春芝也看到了他，愣住。

他眼眸里的冷冽，是那么的陌生，没有一丝温度，就像北极永不融化的雪。

众人皆是一僵。当着孩子的面，他们也不好闹起来。

宋春芝心疼不已，哽咽呼唤：“小卓……”

许卓没有拥抱她。

“妈，你别闹了，回家去吧。”

宋春芝瞬间难以呼吸。

她微微张开嘴巴，一口一口的哈着气，感受气流在身体内的涌动，心跳才逐渐恢复。

许卓没管她，走到校长跟前，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校长，都是我的错，请不要怪罪我的妈妈。”

鞠躬时，他的嘴角紧紧拧成了一线，透着少年的倔强。

“正如你们所说，没有人欺负我，没有人殴打我，这些都只是误会。抱歉给老师添麻烦了，还让同学背了黑锅。”

他直起身子，望向班主任。

班主任脊背发凉，表面上堆起笑脸，递出鼓励的眼神。

许卓回他一笑：“就这样吧。”

那天，宋春芝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反正上课零响，许卓自行回班里上课了。

他走的时候没有望她一眼，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说被欺负的是他，说没被欺负的也是他，该信哪一个？她在两者之间徘徊不定。

转机也是从那天开始的。

被老师严正警告后，带头搞事的男生不敢继续放肆，加上许卓扛下所有罪过，避免他们被记过，他们也就不太好意思再找他的麻烦。

许卓的声音还是尖尖的，但他说话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压低嗓音，言行举止渐渐正常，没有任何可以吐槽的地方。

上课时，他坐姿笔挺，比所有人都要投入，成绩像坐飞机，一跃挤进班级前三。

上体育课，他不做边缘人，虚心向老师请教怎么打篮球，怎么踢足球，怎么才能把运动玩的好。

班级篮球赛，他顶替因伤不能出席的同学，加入队伍。随后的午间休息时间，总能看到他在操场上挥汗如雨的样子。

运动多，食量变大，他渐渐长胖了，长壮了，长高了，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学校体检的时候，他的体重恢复正常。

第二个学年，班干部换届选举，他出人意料的毛遂自荐，站上讲台发表演说，全程脱稿，最后顺利被选上。

成为班干部，他为同学们服务，给老师帮忙，主动打开自己，和其他人交流，渐渐被接受。

初中毕业，他如愿考上本市最好的高中，彻底完成逆袭，成为父母放心、老师放心的好孩子。

拍毕业照时，班主任特意让得意门生站在旁边，两人笑容绚烂，同时喊“茄子”。

同学录上，曾经欺负过他的人，真诚向他道歉，并说希望能够一直跟他是好朋友。

师生中间，他笑声朗朗，充满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没有人怀疑他的优秀。

足够聪明，足够审时度势，足够有度量。

宋春芝彻底放了心。她后来总结，也许这就是青春期的问题，熬过了就好了，儿子令她骄傲。

诡异的是，此事过去很久很久，久到许卓长大成人，宋春芝衰老年迈，偶尔午夜梦回，仍能够梦到那天在校长办公室，儿子当众低头道歉的场景。

梦后苏醒，她的眼里含着泪。

这件事真的发生过吗？还是仅仅只是一个噩梦？宋春芝不确定了。

许卓婚前，一家人集体动员，帮他把东西搬到801。

其中就有装着他学生时代遗留物品的小木盒。

木盒里有大学录取通知书，学位证，学历证，高中毕业证，团员证，甚至连校园一卡通都找到了。

毕业照被装在相框里。宋春芝拿起来仔细端详，寻找幼年许卓。

她发现，小学、高中、大学、研究生的毕业照都有，唯独没有初中毕业照。

同学录也是，记得当时儿子买了一大本，里面记得满满当当，也不知放哪去了。

问许卓，许卓俯身，将相框从她手中抽出，看都不看就扔进大号垃圾袋。

“没用的东西还留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