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禅学社(21)
变化最大的是‘小不点’白帆,他的身高像雨后的春笋一样,不知不觉,他成了寝室个儿最高的人。他一下晋升为校草,身后总是跟着一堆迷妹。白帆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校草身份不以为然。
江滨是长胖了,他的圆脸又显胖,显得胖嘟嘟的。“fat face” 、“fat face”,李檀林这样叫他,他也不恼。“一诺一语成谶呀,夜宵的水饺和鸡翅直接就把我养胖了。”他笑着说。“一诺,一年也没见你吃一次夜宵,你就不饿吗?晚上打完球也不饿?”
“保持一定的饥饿感,能让大脑处于更清醒和活跃的状态。”我淡淡地说到。
“不错,”班长谷弘毅简洁地附和。
“学霸的世界果然高深!”江滨喟然长叹。
“林林,社会实践,我打算去奥康,要不要去?”白帆躺在床上问他下铺的兄弟李檀林。
“去呀,去视察一下我们的奥康皮鞋先进的制鞋工艺呗。”
“我去,我去。”下铺的江滨,此刻也不与李檀林抬杠,连声应到。
“你不去你自个儿家,跟我们折腾个什么劲儿?不是说你们企二代不接班是不孝吗?”李檀林一番抢白说到江滨的痛处,让他顿时哑口无言,寝室陷入一片寂静沉默中。
夜,同学们像一个个嗷嗷待哺的小兽沉沉地入睡了。我盘膝坐在床上,能听到阵阵鼾声,还能听到远处的蛙声。
我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专注呼吸自然呼吸,用心数自己的呼吸,一进一出数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这次竟然坐了一个小时,躺下之后,片刻就进入梦乡。
秉承传统,暑期社会实践如期而至。
这一天,我早早醒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五点半。静坐了四十几分钟后便起床和外公一同到父亲创办的如树制衣公司,守门大爷热情地探出头来说:“少爷来了。”我瞬间有穿越剧的′感觉。公司进出的员工见到我热络地打招呼:“小许总来了”,“小许总来了”,外公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频频点头,他带着我参观各个部门,了解制衣公司的每一个环节,职业经理人苦笑着告诉我,他自己的公司做倒闭了,父亲仍然聘用他;其他重要岗位的负责人说,他们在公司或五年或七年;还有生产流水线上的员工说,他们每天重复同样的工作很累很辛苦;可他们每一个人话语中依然对公司未来充满憧憬。
精美的橱窗里展示着的每一件精致挺括的西服、衬衣,都沉积凝聚着他们的坚韧,凝聚着设计者非凡的创造力。
我停下脚步,一个整洁有序的企业,一千二百人的责任,不是在空中,而是要在地上一步一步地走出来,我突然对父亲心生崇拜。
公司的吴司机见到我,拉着我的手说,他们的车被货车追尾,是父亲电话联系120救了他和徐设计师,没想到父亲自己却走了,说到这里,面前这位三十好几的汉子的声音变得哽咽嘶哑不清了,我也跟着眼眶湿润。
看着吴司机离去的背影,外公长叹一声。“知道你为什么叫一诺吗?”外公说:“你的父亲曾允诺我,他会照顾你的母亲一辈子。”我别过脸去时,见到了我同桌。她像一只绿蝴蝶般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慌忙地用手擦了擦眼角。
“爱是需要学习的,是一种能力,一无所知的人,其实一无所爱。”外公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
她迟疑了一下,红着脸回答:“许爷爷,我很爱画画。”她带着羞怯的表情自己跑去设计部。
我没有想到,她站在教室的讲台上会如是说:“我像一只毛毛虫,蜷缩在绿叶间,希望有一天,我会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她不知道,她是我梦里的蝴蝶。在我们一起学写字时,或更早,在那棵高大的‘加拿利海枣’树下,她像蝴蝶一样起舞的时候,那时她被乔姨硬拽着学了一个月舞蹈。
“诺哥哥没有学跳舞,我也不要跳舞。”理直气壮的奶声奶气,我们就在海枣树下手牵手回家去。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安排着人与人的相会与别离。
她从出生就与我相遇,刚刚出生的小婴儿,闲闲地闭着眼睛,活像个小神仙,我坐在她旁边,探身去注视她,那是我们最美妙的一次相会;我去杭州读书,她在五马街的铜马旁,在那五匹雄壮伟岸的铜雕骏马旁,她拽着我的衣角不放,我握住她的手,我会回来的,我说。大人们无奈带着她送我去火车站,我们被火车分开。我猜想,她一定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了,我闷闷不乐,瞟了一眼我同桌,她正在速写本上勾画出一个又一个上台发言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