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婧迅速四处搜索,周围女官也很快发现玉巵缺失,纷纷命下属内人寻找,然而一阵忙乱后众人并无所获,倒是有内人发现,为太子准备的望果不知何时被倾倒在厨房角落里,并经人踩踏,已尽数损毁。
冯婧面如土色,凝视着那被踩得稀烂的望果残骸,纤弱的身躯摇摇欲坠。
蒖蒖上前扶住了她,低声在她耳旁说“别急,你再找找玉巵,我去请示秦司膳。”
裴尚食今日仍在宫中服侍官家,孙司膳依旧在慈福宫,秦司膳是今日贡院中品阶最高的女官,今日一直坐在太子下方一侧,负责先行品尝奉给太子的饮食。蒖蒖与即将入阁中斟酒的内人协商后,接过她的酒注子,端着步入阁中,来到秦司膳身后,借向她斟酒之机,低声向秦司膳讲述了玉巵与望果之事。
秦司膳听后目光略有一滞,然而神色未变,侧首向蒖蒖附耳道“速去通知皇城司”
嘱咐一番后,她从容回首,朝正看向她的太子微微欠身,呈出与适才侍宴时一样,无懈可击的端雅笑容。
皇城司统领禁军,负责拱卫皇城。闻喜宴这日也有千余名皇城司禁卫相从而来,守于贡院内外,以保相关人士安危。
蒖蒖按秦司膳指示,在精义阁外找到今日领军的皇城司亲从官。没想到那竟是位看上去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且甚是眼熟。蒖蒖走至他面前,还未开口,那人便已朝她笑道“是你呀”
虽然这少年一身戎装,与此前相见时大为不同,但那明朗的笑容迅速掀开了蒖蒖尘封的记忆,辨出他正是当初与赵皑一起在水中击球的少年,赵皑所称的表弟。
“你是,殷瑅”蒖蒖以秦司膳所说的名字向他求证。
他颔首道“是的,我是殷瑅。”顿了顿,又颇开心地补充道,“二大王的表弟。”
蒖蒖暂无心情与他叙旧,压低声音向他述说了后厨发生的事,以及秦司膳的吩咐。殷瑅一改适才说笑表情,肃然道“知道了。内人请放心,我会去安排。”
蒖蒖随即赶往后厨。沿途路过贡院水景,有馨香随风拂面,蒖蒖步履稍缓,举目望去,但见彼时池中风荷正举,叶面碧圆,亭亭清绝。
回去见到冯婧,蒖蒖告诉她皇城司已按秦司膳吩咐有所部署,会追究莲花玉巵失窃一事,而当务之急是寻找可替代玉巵的酒器和重备望果。
冯婧面露难色“酒器还有不少,但皆是银器。如此盛宴,太子所用器皿不能与臣僚相同望果雕刻煞费工时,专供太子的又与别人不同,更为精细,就这两盏酒的工夫,眼见是来不及重雕了。”
蒖蒖想起适才所见的碧绿荷叶,心中渐渐有了个主意,对冯婧道“酒器我有法子,我去准备。只是望果别无良策,还请掌膳多想想,找出替代物。”
冯婧斟酌须臾,道“或者,我可以做一看盘代替望果。”
看盘也是仅供宴席陈设观赏所用,由食物摆盘而成。凤仙闻言,上前道“我负责的点心已备好,若冯掌膳需要协助,我可以帮手。”
数位旁观的女官及内人也都纷纷表态,愿意协助冯婧做看盘。冯婧谢过她们,说出所需食材,众人立即分头筹备。蒖蒖见状松了口气,当即出门往荷塘,按自己计划行事。
冯婧取一银盘置于冰匣之上,在其中滴酥为山,用香芹、韭叶及柳芽布好青翠山景,山间用蜜滴出涧水溪流,再取泡发过的百合,捡大小合适者,一瓣瓣攒成几朵辛夷花状,用杨梅汁染花瓣外侧,使花朵呈粉紫渐变色,一如辛夷。花朵固定在果树细枝上,插入银盘山间,恰似辛夷花树。插花树时有几片花瓣被碰落,坠于涧水边,冯婧正欲拈起,但围观众人皆觉此景自然,有落红逐水的意趣,冯婧便将其保留,未作改动。
看盘做好,庭中赐花仪式已毕,正值须换桌上杯盘酒盏之时。宾客桌上已收拾妥当,望花已换,将呈上望果。原定为太子奉上望果的内人向冯婧请示。冯婧凝神思索,终于下定决心,道“我来。”
冯婧将看盘举至齐眉的高度,缓移莲步,徐徐进入精义阁,在太子的注视下,低身施礼,跪着把看盘安置于他案上,膝行退后几步,又再举手加额,再次行了大礼。
看盘景观立体,太子下方两侧臣僚均能看见。探花傅俊奕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仔细观察这看盘,啧啧称奇,与身侧不远处的赵怀玉窃窃私语“天家气象果然与众不同,这看盘栩栩如生,重现了山间芙蓉花开的景象。”
赵怀玉微微含笑,轻声道“看盘所塑的,似乎是辛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