蒖蒖道:“如今她与我尊卑有别,我已不便以姐妹的身份规劝她,留在宫中,能做的也有限。皇后是她家姑,若她有错,皇后不妨直言,该罚就罚,切勿太过慈和,使她有了僭越犯上的胆量。我想,她虽要强,但权衡利弊是会的,不至于做出太过分之事。若当真有一天她掀起滔天巨浪,只要皇后召唤,我愿意回宫,助皇后一臂之力。”
蒖蒖刚从坤宁殿出来,便有东宫内侍趋近,请她前往东宫,说太子妃相邀一叙。
见了蒖蒖,凤仙笑容满面,嘘寒问暖,牵了蒖蒖手走到内室,才凝眸问她:“皇后召你去坤宁殿所为何事?是要你留下来做女官么?”
蒖蒖否认,道:“只是问问我出宫后的打算。”
凤仙道:“你我姐妹情深,我如今有了好前程,自不会忘了你。你大可留在我身边,咱们遇上什么事,齐心协力,一同解决。异日我若为后,一定会让你做司宫令,你我共掌这后宫的权柄。”
“姐妹……”蒖蒖重复这词,淡淡一笑,“太子妃当初把珠钿送出去时,便已忘记我们是姐妹了吧?”
凤仙幡然变色:“你说什么?你在怀疑我?若我知道那珠钿有毒,怎会去尝四哥递给我的那枚,以致身中剧毒,险些丧命!”
“是的,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包括我。”蒖蒖道,“在无意中听说你曾在四皇子和公主进殿之前打翻了头油,命人将地擦得光泽可鉴,足可滑倒苍蝇之前,我也这样认为。”
“你要跟官家说么?”凤仙冷笑,“这只是一个巧合。”
蒖蒖摆首:“我不会说。没有更多证据,这也只能是一个巧合。我要出宫了,从此天各一方,想必很难再有见面的机会。我心中的凤仙,仍然是适珍楼中那个爱护妹妹的姐姐。希望姐姐读过的千百册医书能让姐姐保有一颗医者仁心,而不仅仅是教会姐姐辨识毒物。”
她举手加额,拜别凤仙,然后徐徐退后,在凤仙无言的凝视中离开了东宫。
回到临安,赵皑自然又免不了被催婚的烦恼。皇帝处理完宫中大事,又亲自定下了赵皑的婚事,这回不由分说,直接给他纳聘,但稀奇的是,那家小娘子竟然提出要先见赵皑一面。
在皇后安排下,两人在小西湖中乘舟相见。赵皑乘一叶扁舟,百无聊赖地坐在舟头,在湖中荡了许久,才有一艘画舫缓缓靠近。赵皑侧首望去,见一头戴折上巾的白衣少年斜持一折叠扇,背对着他负手立于船舱外,直到两船几欲相碰,才转身朝他朗然一笑:“二大王,幸会呀。今日为何来此?”
那是卫清浔。
赵皑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相亲。”
“真巧,我也是。”卫清浔笑意悠扬。
赵皑犹疑地盯着她的笑容看了看,忽然惊跳起来:“竟然是你!”
那舟甚小,他这陡然起身令舟失了平衡,剧烈地晃了几晃,赵皑足下不稳,趔趄一下,险些跌落湖中。
卫清浔笑着向他伸出折扇:“来我船上,虽然不大,但两人叙谈,倒也不至于逼仄。”
赵皑淡淡一顾身后撑船的内侍,示意他靠拢画舫,然后自己一跃上船,并不碰卫清浔的折扇。
赵皑自顾自地进船舱坐下,卫清浔也缓步入内,在他对面坐了,道:“我们都是行事爽快之人,废话不必多说。我知道大王不想娶除蒖蒖以外的女人,而我也不愿嫁给任何男人,但我们父亲都要逼我们成婚,我想了想,或许这两难之事有望化作两全之计。”
“如何两全?”赵皑问。
卫清浔道:“将来的婚礼我们还是如期举行,但婚礼之后,你去明州,我回宁国府,若逢年过节须回临安,我们一同归来,入宫赴宴之类的,我一定配合,让人见了都会道一声‘贤伉俪’,然后我们还是分开过。现在定下婚事,还会有一年半载才能完婚,这期间你大可去娶蒖蒖,我不会管。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们婚后,任何时候,你都不能与我同宿,即便婚礼那夜,我们不得不同处一室,你也不能与我同榻而眠,我睡榻上,你睡榻下。”
“同榻而眠也没事。”赵皑忍不住笑起来,“你在我眼中,比林泓还像男人,我不会碰你的。”
卫清浔也不以为意,问:“那就说定了?”
“但有一个问题,”赵皑迟疑道,“你做了我名义上的正室,以后蒖蒖若生了孩子,必须称你为‘妈妈’或‘孃孃’,却只能称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