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适才情景尽入他目,蒖蒖暗暗扶额,更是羞惭难言,赵皑则含笑不语,韩素问便自顾自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原来兜兜转转,你们还是遇见了。这样很好呀,当年和你们吃面时,我就暗中观察过了,你们郎才女貌的,十分般配,相处又那么融洽,彼此间有什么说什么,毫不见外,早就该在一起了……”
回到府治,三人再叙别后之事,蒖蒖将这几年遭遇告诉了韩素问,韩素问也细述当年事,提到庄文太子死因,又道:“我收集庄文太子呕吐物后,与众太医细细辨识过每一点残渣,还让一些小动物吃过,但小动物都无明显异状,没有中毒迹象,所以太医们都认为食物本身无毒,坚持认为是你的过错,献生冷膳食,后来又……当然我始终不同意他们的意见,可也找不到有力证据辩驳,只能四处奔走,想寻求个能救你的人。好在好人自有天佑,你终究还是逃了出来。”
蒖蒖遂把关于蛇毒的猜测说与他听,韩素问沉吟一番,道:“有道理,若是蛇毒,的确可以通过创口溃疡令人中毒,而用健康动物验不出。只是时过境迁,当年遗留下来的食物证据都找不到了,若真有人利用蛇毒加害庄文太子,也不知是把毒下在哪里,我们要查也无从查起,很难辩白了。”
他着意看看蒖蒖与赵皑,又劝蒖蒖道,“事已至此,你不如安心嫁与二大王,好好在官家见不到的地方过日子。等再过几年,官家对庄文太子的哀思渐渐淡了,你再带着孩子和二大王回去,好生与官家解释,求得他谅解。”
赵皑也对蒖蒖道:“我记得你说过大哥之事真相未明,你便无法释怀,不便接受我。可眼下的情形,我们必须先有光明正大地相处的机会,才能继续一起去探求真相。如果分开,失去了彼此的支持,水落石出之时更会遥遥无期。”
见蒖蒖沉默着,不再表示反对,赵皑便开始积极地筹备婚礼。虽然上报官家说是纳妾,但他在宁国府命人安排置办的婚仪、用具皆与官宦之家娶正室无异,六礼皆备。他真诚地对蒖蒖道:“我的身份限制我娶你为宗牒上的妻子,但我要给你匹嫡之礼,让你成为我第一个迎娶的女子,我心中的元配夫人。”
婚礼定在九月底,蒖蒖重回湛乐楼居住,而随着婚期临近,赵皑不断让人把钗冠、红褙子、各色妆奁首饰络绎不绝地送入她居处,婚礼前两日,又让一位喜娘送来婚礼备用的花钿,共有十余副,请蒖蒖挑选。
那些花钿由翠羽、宝石、珍珠等制成,盛在匣中,琳琅满目。喜娘奉至蒖蒖眼前,蒖蒖目光扫过,鬼使神差地拈起了一枚珠钿。
喜娘笑道:“娘子眼光真好,这一看就知道是最上等的南珠做的。”
言罢她拉蒖蒖在铜镜前坐下,接过珠钿,托在指尖,反面朝上,递至蒖蒖唇边,请她呵呵气。
这是庄文太子薨后蒖蒖第一次使用花钿,不知为何,她的心忽然异常地怦怦跳起来,迟疑地看了珠钿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启唇呵气。
珠钿背后的呵胶蒙上一层雾气,散发出一点脂粉般香味。蒖蒖忽然想起与太子相处那夜,她眉心珠钿散发的橙子香气,莫名一阵眩晕。
喜娘浑然不觉,一壁将珠钿贴向蒖蒖眉心,一壁赞道:“这富贵人家用的好呵胶就是不一样,还融有香脂,掩盖了鱼胶腥气……”
蒖蒖脸色煞白,盯着镜中刚贴上的珠钿看了须臾,霍然站起,快步朝外走去。
刚至大门边,忽然撞见刚在门前下马的韩素问。他见了她,满面笑容地赞道:“今天的妆容不错呀,挺好看,不愧是喜事将近的人。”
旋即转身自马上行囊中取出一个小锦盒,递给蒖蒖:“这是我收集庄文太子呕吐物时在榻下拾到的。我想应该是你遗失的,这珠子珍贵,我便顺手收好,想着见你时再还给你。后来一忙,暂时忘了。那天重逢时本想取出来给你,但这是闺中之物,怕突兀地送还会让二大王多心,才迁延至今。”
蒖蒖打开锦盒,见其中正是她那天所用的那枚珠钿,翻开看背面,发现上面呵胶已失大半,但犹有一点残留,便再也按捺不住起伏情绪,两眶热泪顿时簌簌而落。
韩素问吓了一跳,忙问她这是怎么了。蒖蒖捂住口,强抑悲痛,须臾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对韩素问道:“去找一个试毒的小动物,让它尝尝这珠钿的呵胶。”
第八章 婕妤身世
韩素问找来一只仓鼠,刺破其口舌,诱它去舔舐珠钿背面的呵胶,结果如蒖蒖所料,未过许久仓鼠即抽搐倒地,症状如中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