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内人纷纷叹惋,都说平时看韩素问待人挺好的,朋友又多,没想到这么不讨上司喜欢。
不讨上司喜欢。
蒖蒖迅速抓住了重点。她近来一直在思索如何才能不讨喜,令自己在下次官家放内人出宫时被列入名单,始终没个觉得可行的方案,忽然听到韩素问之事,顿时豁然开朗:原来韩素问就是不犯罪地不讨上司喜欢的人才呀!必须尽快去找他,请他介绍一下可以借鉴的经验。
蒖蒖很快找了个请医官检验食材的由头,赶往翰林医官院。到达时韩素问不在,其他医工说他跟随邓太医出诊去了,不过应该快回来了,请蒖蒖稍候片刻。
蒖蒖等了许久,仍不见他回来,便出了医官院大门,准备离开,不想正好看见韩素问与邓太医各提着一个木制医药箱,自外归来。
蒖蒖忙疾步迎上。韩素问看见她很高兴,刚要打招呼,忽闻“咔”地一声响,侧首一看,见邓太医的医药箱提梁一端榫卯脱离,医药箱摇摇欲坠。
韩素问立即伸手托住,邓太医迅速接过,也不顾提梁了,将整个箱子抱在怀中。
邓太医年逾五旬,身材瘦小,抱着医药箱看上去相当吃力。韩素问便建议:“邓太医,我的箱子是上月发的,很新,不如换给你用吧,我用你的。”
邓太医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妥不妥,我这箱子用了多年,腐朽不堪,怎能与你新的交换。”
“没事,”韩素问笑道,“老箱子材质都是很好的,我带回去修一修,漆一漆,就跟新的一样。”
言罢就热情地伸手去接邓太医的箱子:“你老人家一会儿又得去北大内出诊,这箱子一定得及时换了……”
邓太医嗖地抱着箱子转向他够不着的方向,坚决推辞:“我箱子里东西太多了,你箱子装不下。”
“不会。”韩素问提起自己箱子给他看,“我箱子长宽跟你的一样,还要比你的高一点呢,东西再多都能装下。”
说着手又伸向邓太医的箱子,邓太医一壁连声称“不用”,一壁紧紧护住自己箱子不让韩素问碰。韩素问只当他是客气,下定决心要做这好事,便不容推辞地要去夺那老箱子。两人你来我往拉扯几个回合,邓太医手一滑,那箱子突然坠下,箱盖分离,里面的药物、器材、笔砚、处方笺散落一地。
而两枚圆溜溜的银锭从中闪亮地跃出,在阳光下闪烁着雪白的光芒,一路欢快地滚着,直滚到蒖蒖足下才停下。
韩素问瞬间安静了,盯着那两枚银锭看了许久,渐渐明白了邓太医不让自己碰他医药箱的原因。
这十有八九是适才出诊的人家额外给他的谢礼,金额甚大,按理说翰林医官不应该收的。
反应过来后,他立即奔至蒖蒖面前,从刚刚拾起银锭的蒖蒖手中接过银子,又跑回邓太医身边,双手奉还给他。
而邓太医“哼”了一声,重重地一拂袖,银锭和医药箱都不要了,愤然离去。
韩素问目送他远去,再看看跟过来的蒖蒖,露出了尴尬的笑。
人才呀人才,这就是值得我上下求索,苦苦求教的人才!
蒖蒖再次肯定了这个结论。
“这种事,你没少干吧?”蒖蒖问韩素问。
“唉……”韩素问惘然叹息,“也不知怎的,隔三岔五就出一桩,我明明都是想做好事的呀……”
蒖蒖又问起医官考试之事:“你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让考官临时为你修改规则,联合老太医们一起把你刷下?”
韩素问道:“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经同僚提示,我觉得跟我上次谢绝三大王赏赐有关……上次三大王偶感风寒,王太医带我去给他诊治。王太医诊断后让我给三大王刮痧,我刮完了三大王很满意,分别赏了王太医和我很多钱。我就推辞不收,说我们在翰林医官院做事,月俸已经远比民间医者诊金丰厚,每年衣裳用具又都不用自己花钱购买,再收贵人如此多赏钱怎能心安。三大王还是要赏,我一急,就说:‘我是来行医的,不是来讨赏的。’三大王只得作罢,连声夸我品性高洁……然后王太医也表示不能收赏钱,流着泪把手中的银子还了回去……”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蒖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么义正辞严地当着王太医面谢绝赏钱,他又怎么有脸独自收下?流着泪退回银子,心里还不知怎么骂你呢。再回去告诉其他太医们,肯定很多人会觉得你是刻意在三大王面前表现,讥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