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吴掌膳不喜欢碎玉子”其实是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一种含笑的揶揄。
她有冲过去暴捶林泓的冲动,然而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她除了脸红什么都不能做。
赵皑注意到蒖蒖神色有异,不免略感困惑:林泓只是让人记她一个意见而已,她为何这般羞赧?难道担心由此被载入史册?
他再顾林泓,仔细打量,而林泓端雅的仪态一如既往地无懈可击,平湖无波的眼中看不出一丝端倪。
他努力劝说自己那两人一切正常,不必想太多,自寻烦恼,但另一个理智的自己却总是冒个头出来质疑:那她脸红什么?你这局好像输了……
关键是连输在何处都不知道。
他瞬瞬目,决定不再细想,准备在午后的蹴鞠赛中全力以赴,赢得蒖蒖的关注。
这场蹴鞠赛在聚景园一处修建好的球场上进行。太子一向不爱蹴鞠,就坐在球场一侧中间的席位上与父亲及林泓闲聊,二皇子赵皑与三皇子赵皓各带一队宗室及外戚子弟展开角逐。
球场中央立着两根高约三丈的球门柱,上方球门直径为一尺,名为“风流眼”。开球后双方抢球、颠球、带球,最后得球一方传给队长,队长将球踢向风流眼,过者得一筹,比赛结束时进球多者为胜。
赵皑常与殷瑅等人蹴鞠,技艺本就十分娴熟,此番与殷瑅配合默契,头、肩、胸、膝、足皆能接球,胜似闲庭信步。殷瑅得球传带后送至赵皑足下,赵皑奋力朝风流眼踢去,大多能中的。不消多时,得筹数已远超赵皓一队。赵皓面如死灰,越踢越泄气,其他队员也人心涣散,很快输掉了比赛。
球场边围聚了许多内人,见赵皑英姿飒爽,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比赛结束时更是涌至赵皑将要下场的方向,争睹胜者,高声呼唤着“二大王”,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凤仙早早为赵皑备好了一壶她花了大半天工夫精心熬制的漉梨浆,守在他座席边上,见他归来即端着漉梨浆笑脸相迎。
然而赵皑只是在座位上稍作停留,接过内侍递上的面巾拭了拭脸,即起身笑吟吟地朝蒖蒖走去,不待走近便扬声唤她:“蒖蒖,我踢得如何?”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凤仙。
凤仙端着漉梨浆,尚保持着看见他时呈出的笑容,僵立于原地。
良久后,凤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远处笑着与蒖蒖攀谈的赵皑,默默端着漉梨浆走向湖边,准备找个没人留意之处把这糖水倒掉。
走到湖岸边,发现近处柳树下坐着一个垂头丧气的人,背对着她,从身上所着的紫衫看来,应是刚才输掉比赛的赵皓一队的队员。
凤仙不欲理他,正要转身离开,那人听见动静,回首看了过来。
居然是赵皓,懒懒地抬起的眼中郁结着整个秋天所有的阴霾。
赵皓黑黑瘦瘦地,从小容貌风度均不及太子与赵皑,又一向沉默寡言,虽然宫中宴集他也参加,但平平无奇的他若不说话,是很难被人留意到的。刚才赛后也是如此,内人们都去围观赵皑了,几乎无人发现他的存在,至于他何时来到湖边更是无人关心。
四目相对,凤仙只好向他屈膝行礼,唤了声“三大王”。
赵皓瞥了瞥凤仙端着的糖水,冷冷道:“走开,我不要。”
凤仙霎时明白他误会了,以为自己是来给他送糖水的,心下不由暗笑,但他既这样说了,自己反而不便离开,遂径直走到他面前,搁下托盘,倒了一盏漉梨浆,双手奉至他眼前:“三大王,蹴鞠出汗多,赛后应尽快饮些汤水。这漉梨浆润肺解渴,此时饮下最好不过了。”
赵皓看看她又看看漉梨浆,颇显犹豫。
凤仙便对他微笑:“调糖水的梨膏是奴花了七八个时辰熬制的,也不知味道够不够好。还望大王赏面,稍加品尝,告诉奴滋味如何。”
倒了也是白倒,不如给他喝,做个顺水人情吧。凤仙想。
赵皓接过,先尝了一口,随即一饮而尽。
“很好喝,比我阁中内人做的好。”他评价道,薄薄地朝她露出了点笑容。
如今伺候他饮食的尚食局内人是唐璃,凤仙刚才看见她也两眼闪着光朝赵皑奔去唤“二大王”了。
凤仙颇觉好笑,但也对赵皓生出一点恻隐之心。联想自己适才的遭遇,他们似乎倒算同为天涯沦落人了。
“是二大王让你来的?”赵皓问。因兄弟俩常见面,他也记得凤仙,知道她是赵皑身边人。
凤仙摇摇头:“奴自己来的,二大王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