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皑目露喜色:“如果这是谎言,那他其余的话也不足信了。这些天我也在四处细查,或能找到一些人证物证。”
翌日胡典膳告诉蒖蒖,为郦贵妃做菜所用的青盐快没了,让她去翰林医官院找周医官取一些回来。蒖蒖顿时想起郦贵妃生子那天为她诊治的周御医,也不知是否同一位,遂问:“是哪位周医官?全名是什么?”
胡典膳道:“翰林医官院就一位姓周的医官——和安大夫周之祁。”
蒖蒖又问:“我们用的盐不都是向内藏库取索么?为何要找周医官取?”
胡典膳答道:“周医官是贵妃这十几年来的主治大夫,常叮嘱我注意贵妃饮食细节,切勿犯食物忌讳,十分细心。贵妃平时用的调味品他也要先检查过,自己试了没问题才让我们用。所以每次我们从内藏库取来调料都会先送到他那里去,经他检验无误再取回来。”
蒖蒖领命,前往翰林医官院。那日翰林医官院冷冷清清,人很少。蒖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位年轻医工询问,那医工道:“今日皇太后凤体违和,医官们大多往慈福宫会诊去了,周医官也在其中。”
蒖蒖担心胡典膳急需青盐,不由面露失望之色,那医工遂问她找周医官的目的,蒖蒖说了,他便笑道:“这个无妨,最近周医官常让我帮他调和青盐,想必便是给来凤阁的,现在我那里便有一些,姑娘先拿去用。”
他带蒖蒖来到自己配药处,取出青盐给她。蒖蒖见那青盐色泽如常,但听他适才提到“调和”,不免有些疑惑,遂取了少许青盐入口,渐渐在咸味中品出极淡的一点药材味。这药味不明显,要是味觉不灵敏很可能便忽略了,但蒖蒖由殷琦带着经常练习蒙眼辨味,盐味更是仔细辨过多种,因此很快觉出这青盐不同寻常。
“这青盐怎么有药味?”蒖蒖问那医工。
医工坦然笑道:“这是给内人揩牙用的,当然调入了一些药汁呀。周医官说内人们不喜欢药味,要我控制用量,药的比例很小,所以这味儿已经很淡了。”
蒖蒖隐隐感到哪里不对。郦贵妃揩牙用的青盐一直是尚服局调香的内人配制,并非由周医官提供。
低目略一思忖,她不动声色地问医工:“这盐看上去和我们厨房里用的差不多。若一时不慎用来做菜吃下去了,会怎样?”
医工道:“偶尔吃下去一点应该没事,只要别长年累月地吃就行。”
蒖蒖追问长期吃有何后果,他回答说:“会令人精神萎靡,影响肠胃,气血失调,虚胖浮肿之类吧。”
心里的疑问渐渐有了答案,蒖蒖谢过医工,问他姓名职位,医工笑着答道:“我叫韩素问,今年十八岁,原来是医学生,刚通过墨义、脉义、大义等考试进入翰林医官院,现在医职是翰林医学。”
蒖蒖赞道:“不错不错,才十八岁就能考进翰林医官院,你简直堪称医学天才呀!再好好锻炼锻炼,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我朝大国医。”
翰林医官们一般被称为御医、太医,能诊御脉者才能被称为“国医”,那一定是名医中的名医才有资格。故此韩素问听她这般说十分开心,哈哈笑着道谢。
既聊得高兴,韩素问招呼蒖蒖进一间挂着历代名医画像的厅堂,指着其中一幅画像说:“实不相瞒,我的愿望,就是成为像他那样的大国医。”
蒖蒖仰首看去,但见画中人是一位着青绿色公服的翰林医官,五官端正,眉宇间有正气,薄蓄唇髭,看样子不超过三十岁,负手握着一卷《素问》迎风立于崖边,目光冷冽地侧首看向画外,有睥睨天下的意味。
“这是谁?”蒖蒖问。
“张云峤张国医,”韩素问答道,“他才二十多岁时就被先帝封为和安郎,治愈过很多病人,包括先帝和今上,也包括我的父亲,所以我视他如同神明,每次考试或出诊前都会拜拜他,请他保佑我一切顺利。”
“所以……他已不在人世?”
“这个说不好,”韩素问挠挠头,“他这一辈子大概只有一个病人没救活——齐太师。齐太师死后他便离开了翰林医官院,杳无音讯,今上即位后多次派人寻访,但一直没找到,也不知他是否尚在人间。”
韩素问又目示画像:“这幅画像就是官家让画师画了来寻访他的,后来赐给了翰林医官院,供人瞻仰。”
蒖蒖带着青盐回来凤阁,先检验了厨房中所剩青盐,品出味道与韩素问给周之祁配的一样,立即请胡典膳暂不要用青盐,旋即前往清华阁,面见赵皑,把周医官以加了药物的青盐给贵妃食用之事告知。赵皑先命凤仙取出阁中青盐,让蒖蒖与凤仙再次对照周医官的加以分辨,凤仙亦品出周医官的加了药物,清华阁的正常,赵皑遂道:“看来此事仅仅针对贵妃……周之祁多年来处心积虑地要害贵妃,只不知是他个人所为还是受王慕泽授意。”